價格事先已說好,她把金票擱在櫃台上,瞟了車夫一眼:“還楞在這幹嘛?該走了。”

車夫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淩落神色漠然,手在橫刀的刀柄摸了一下。

在他轉身追隨鳳綾音離開的一刹那,四道血線同時飆起,就像噴泉。

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的四個青年全被斬斷右手,痛意傳來,冷汗冒出,葫蘆似的滾了一地,哀嚎聲和呻吟聲比打鐵聲還響亮。

“淩公子?”有人不信。

“他簡直就是瘋了!”有人驚怒。

“淩落,你敢斬了我的手,老板娘不會放過你的!”有人叫囂。

身後的聲音傳來,淩落全當聽不到。

趙澄瞅著掉在地上的四隻人手,眼皮子一跳,忙讓看熱鬧的煉器學徒把四個傷員扶起,將他們送到距離最近的藥鋪止血治傷。

鳳綾音可以無視,淩落可以出手傷人,他是萬萬不敢開罪賭坊老板娘的。

老板娘長得美豔,性子毒辣,與很多權貴都有來往。

據說在八年前,老板娘被某個前來雪花城受封的藩王世子調戲,結果那世子才離開雪花城四天就被一夥山賊劫殺,橫屍荒野。藩王死了世子,自是心痛傷心,親自上京要求嚴查,最終卻扶起另一個兒子受封世子,事情不了了之。

連趙國的皇室宗親都敢暗殺,偌大雪花城,試問有誰敢對老板娘不敬?

鳳綾音暫時不知道這些,回到獸車的車廂裏坐下,說道:“等會兒在齊安藥鋪的門口停一下,我要下去買藥。”

車夫應是。

他正是容易熱血衝動的年齡,看著鳳綾音輕鬆破了淩落那氣勢龐大的一刀,對她的崇拜情緒前所未有地高漲。

到了這時候,他也想清楚了一些關節——能將壯漢們揍趴,多半是鳳綾音暗中相助,否則他對上任意一個都得被揍得夠嗆。

誰說六小姐沒用?

六小姐可不是池中之物,必須抱緊大腿!

與興奮的車夫不同,淩落召出自己的騎獸翻身騎上,默不作聲地跟在獸車後麵,神情晦暗不明。

他出身底層,父親是惡棍,母親是瘋子,少年時常常餓得眼冒綠光。

為了弄到食物填飽肚子,少年淩落盯上獨自一人上街的武安侯府六小姐,瞅準搶了她的錢袋子和首飾,還想把人賣到花街柳巷換更多的錢。

六小姐不是白癡,識破他的詭計,反過來把他揍了一頓,到底心善,沒把他交給城衛軍,還指點他刀法。

淩落頗具刀法天賦,得了六小姐的指點,在底層闖出名聲,被一個很會做生意的商人看中收為養子,後又在地下決鬥場打了幾年擂台,於生與死之間來去,成就屠生刀之凜凜威名,被許多人冠以“天才”稱號。

沒有人知道,他與武安侯府的廢物六小姐有舊。

即便是身為當事人的六小姐,她也忘了自己曾經教過他。

但是淩落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受過六小姐的恩情,每每她從武安侯府出來,他總會藏在人群裏看她,就像生活在陰暗角落裏的老鼠,仰視著溫暖的光明。

他是這個世間最熟悉六小姐的人。

他一眼便能看出現在的鳳綾音不是原來那個六小姐。

盡管她們是那麼相像,盡管她們都能破了斬風。

淩落不知道六小姐去了哪裏。

直覺告訴他,選擇追隨鳳綾音,或許能在某一日見到真正的六小姐,身份不是武安侯府高貴嫡女的六小姐,與蕭國公府蕭明熙沒有婚約的六小姐。

想起記憶深處六小姐仙女般美好的笑容,淩落陰沉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