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治中將栽茶和種黃連之事看得很重,親自率隊外出去采購種苗和聘請農林專家。一天,他帶著滿載而歸的采購隊伍和幾個農林專家返回司城,途經彭玉堂防地,見路口堆著一大堆發蔫的鴉片苗,一個老婦人坐在旁邊拖著長腔號哭。
彭治中連忙下馬問道:“老人家,麼子事情讓你哭得這樣傷心呀?”那老人見彭治中是個騎馬的,猜想,肯定是一個大官,高聲喊冤:“大老爺呀,我們活不下去了。彭叫驢子那個大惡人,仗著權勢把全寨的鴉片都鏟完了!是保長喊我們種的。他不準種嘛,又不早點講一聲。我還等到賣了鴉片討媳婦呢。我又拿麼子去跟保長交棵稅?你看害人不害人。這個背時砍腦殼死的!”她傷心地咒罵起來。
澤絲笑著下了馬,前去勸導:“老人家,禁煙是為你好呀,你莫罵人家啦。鴉片煙鏟了,可以栽點油菜,同樣能變成錢。”老人一聽就來氣,指著澤絲罵道:“你這個妹妹,跟叫驢子肯定是一夥的!有你們這樣為人家好的嘛?把人家長得好好的苗子都鏟了!栽油菜賣跟你,要不要?你們啷門就不學下司城彭治中?人家專為百姓做善事做好事,哪像你們!”澤絲被噎得滿臉羞紅。
彭治中又激動又慚愧,把老人扶了起來:“老人家,我就是彭治中。鏟煙苗是我下的命令,要罵你就罵我。你回去叫鄉親們都栽點油菜,我負責收油菜籽。你還給寨上人帶個信,鴉片棵稅不準收了。”老人一聽,驚嚇中露出一絲希望。望著彭治中:“我們都栽油菜,你要這麼多?你又能保證保長他不敢收棵稅了?”彭治中笑了笑,“老人家,你放心好了,隻要改種油菜的人家,我們都下定金。你給寨上人講,有多少油菜籽,我們就收多少。我們接近萬把人,要的是油吃。保長不會收棵稅,他敢收,我派兵捉他去縣政府法辦!”老人眉開眼笑:“這就好羅!彭師長,你們慢走。我轉去喊大家都長勁栽油菜。”她轉身就朝寨上跑去。
彭治中一行繼續趕路。途中,大路兩邊再也看不到青枝綠葉的鴉片苗了。回到師部,彭家大院果然堆放著小山包似的鴉片煙苗。他心裏十分清楚,司城絕對沒有完全鏟除煙苗。事實上,正如彭治中猜想的那樣,人們怎能舍得主動將長勢正旺的煙苗全部除掉呢?在背眼的地方,鴉片仍然沒鏟。人們會算帳,現在司城沒人敢收棵稅了,把留下的苗子管理好一點,收入一點也不會減少。等風聲一過,明年照常種鴉片。彭治中假裝糊塗,他理解鄉親們的心情。大家能將辛辛苦苦種下的煙苗鏟除了這麼多,也是下了決心,作出了最大限度的犧牲和讓步。要讓人家不種鴉片,光憑強硬壓製行不通,還得跟人家指一條更好的生計才行。
然而,彭治中想出的辦法,人們還是沒有從內心接受。這次雖然是免費供應種苗,表麵上看,各家各戶也很熱情,都前來領取了種苗。可是,人們隻肯栽茶苗,數量都很少。多的要了十棵二十棵,少的隻拿三五棵。盡管發放種苗的官兵反複勸導做宣傳,並拍著胸脯說:“放心放心,保證收購茶葉和黃連!”效果還是甚微。人們一邊笑著應付,一邊拿了苗子就走人。
彭治中不解,安排澤絲去了卡普家,打探一下是什麼原因。卡普的母親說:“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兵。你們一走,鬼才要你這些東西!栽幾根茶樹不吃虧,一家人用得著。黃連,山上有的是,一天挖他一大背。從古到今,沒見人種過。大家都是這個想法。妹妹,你莫跟彭師長講。他一環好心,怕傷了他。”澤絲笑著問卡普:“花花,你跟阿大講下,願不願多栽點茶葉樹?”卡普拿不定主意,滿眼迷惑:“這要問阿可,他講栽好多,就栽好多。”卡普母親連忙改了口:“我花花講得好,我家老老啷門講就啷門依。彭師長對我們這麼好,不能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