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房,彭治中剛換下濕透了的衣服,趙小蘭便端著臉盆微笑著走了進來,將濕衣放進臉盆。澤絲連忙笑著伸手阻攔:“趙醫生趙醫生。”趙小蘭搖搖手:“咱也要洗衣呢,順便一塊兒洗了。”她身子一閃,出了門。彭治中望著她那婀娜的背影,覺得賞心悅目。
彭治中安排宣傳隊及時趕排了一台晚會,以激勵士氣。演出前,寬敞的壩子中間,用白石灰劃了一條線。演出開始,軍民各坐一邊。先是吳銀芝演唱山歌。她聲音委婉動聽,歌詞既通俗易懂,又生動形象,深受軍民喜歡。吳銀芝一連唱了五六首山歌,大家還嫌少了。但真正的壓軸戲,卻是學生們表演的《流亡三部曲》。
深秋的夜晚,靈溪河畔響起了《鬆江花上》這支充滿激情的抗戰歌聲: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裏有森林煤礦,
還有那滿山遍野大豆高梁……
彭治中站了起來,墨查苦裏站了起來,軍民們紛紛站了起來,會唱的人跟著唱了起來:
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我離開了我的家鄉,拋棄了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
人們激情高昂,場上場下,歌聲一片。高亢奮進的旋律,感染了在場的軍民。官兵們恨不得馬上扛槍奔赴前線,趕走日本侵略者,讓同胞們早日回到那滿是寶藏的東北家鄉……
深秋,陽光一片明媚,靈溪河畔暖如春天。沿岸山上,層林盡染。射擊、肉搏、攀岩、武裝泅渡、負重十公裏越野等五項軍事訓練,在司城開展得如火如荼。誰也沒有看出來,文文靜靜、細皮嫩肉的趙小蘭竟然會武功,還是一個神槍手。那天,男人們在大沙壩裏進行肉搏訓練。趙小蘭和墨查苦裏等十多個女兵站在一旁圍觀。這時,覃飛龍涎著臉,手裏抓著一把細沙,笑笑地走了過來。突然,他手一揚,將細沙灌進一個女兵的頸子裏。女兵們的笑聲,鬼叫聲,響成一片。覃飛龍十分得意,想給趙小蘭也灌些沙子。趙小蘭並不回避,她美目一閃,迅速側身,來了個順手牽羊,覃飛龍像狗吃屎一般,栽倒在地。女兵們拍手叫好,男兵們“嗷嗷”怪叫。覃飛龍爬了起來,自我解嘲地拍拍手:“也嘿,是各有兩下子。好!不錯不錯。”
彭治中笑著將手槍遞給趙小蘭:“小蘭,打幾槍看看。”趙小蘭微笑著接過手槍。正好,一群野鴨從頭頂飛過,她舉槍便射。“叭叭”兩聲槍響,兩隻野鴨墮落下來。“好!”“好!”沙灘上爆起一陣喝彩聲。彭治中頷首讚許。趙小蘭朝他莞爾一笑。
一些官兵還不會說漢話,學校辦了幾期漢話培訓班。冉華盛、張老怪等軍官,也想識幾個漢字,便參加了培訓學習。學習結束,學員們很興奮,要求考試考試,看看自己倒底會寫幾個字了。考試很鬆散,憑學員們自己的記憶,能寫幾個字,就寫幾個字。考場上雖然很活躍,但也出盡了洋相。這邊響起尖利刺耳的磨凳子聲,那邊又有人自言自語:“哎,你各嫌窠窠小了,要往外麵跑呀!”突然,“啪”的一聲脆響,有人鉛筆斷了,筆主人歎息一聲:“哎呀,筆又斷了!刀子,刀子!”一人高聲打趣道:“也,千萬莫砍腦殼呢!”墨查苦裏忍住笑將菜刀送了過去。不知誰放了一個聲調長達兩尺的怪屁,這是弄巧成拙想忍又沒法忍住的流產屁。有人陰陽怪氣地取笑說:“俺俺,不會寫,哭麼沙。”考場上爆發出一片響亮的笑聲。墨查苦裏終於忍無可忍,笑得點頭哈腰,滿臉彤紅。突然,她的笑聲嘎然而止,用手理理額上的亂發,一本正色地嗯了幾聲。
彭治中似笑非笑地站在了門外。他那冷峻的目光,不怒而威,具有強大的震懾力。不少人發現彭都司長站在外麵,也斂了笑聲。張老怪沒有看見彭治中,他哈哈大笑著站起來,手裏拿著冉華盛寫的字,怪聲怪調念道:“冉華盛搞豬日牛。”原來冉華盛不會寫“劁、騸”兩字,就畫了一頭豬、一頭牛和一把小刀。意思很明白,表達了自己希望能夠多劁豬、多騸牛的願望。
冉華盛一副沉穩的樣子,由著張老怪去嘲笑,也沒有一人跟著他起哄發笑,張老怪覺得不對頭,車身一看,彭治中已來到他的身後。張老怪滿臉赤紅,吞吞吐吐道:“都司長,開個玩笑。”彭治中淡淡一笑:“去,打馬架拳。”張老怪猥猥瑣瑣地走到講台前,蹲步架拳。一架就是半小時,他好幾天連走路都變狗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