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民間武裝,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土匪。他們占山為王,劃地為界,各有勢力範圍,彼此間心存芥蒂,為爭奪地盤,互相火拚,是常有的事情。要將他們聯合組織在一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們之間雖然有矛盾,彼此間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要理清了脈絡,將他們聯合起來也是完全可能的。各股勢力通常依附於勢力強大者,總有一人可以左右各方。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通過這次龍山袍哥大會,彭治中對邊區那些勢力較大的民間武裝,心中大致有了一個底。那些頭目,絕大多數都來龍山參加了袍哥聚會,去與他們見麵,有基礎。
先從湖北來鳳開始。父子三人,各行其事。彭治中將澤絲留在了縣城,叫她跟在父親身邊,照顧好老爺。彭治中帶著軟巴去了大河壩,拜會田代臣。
田代臣原是向民安的手下,前年向民安在恩施被殺,他坐了第一把交椅,現在有千餘人槍。來鳳各區鄉土匪都買他的賬。彭治中一到來鳳,便去大河登門拜訪他,讓田代臣深感榮幸。彭治中說明來意,田代臣哈哈笑道:“彭會長大駕光臨,代臣願效犬馬之勞!”爽爽快快地派人將各區鄉的匪首請到了大河壩。
木葉崗雖與大河交界,卻屬四川酉陽地盤,田代臣就沒有通知藍大腳。藍大腳消息靈通,不請自到,帶著肖彩雲來到大河壩,參加聚首。她要看看彭治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竟讓塾塾對他如此癡情。
天氣太熱,集會在河邊舉行。這裏有一塊麻柳樹林,鬱鬱蔥蔥,綠葉成陰。樹陰下麵的石塊被河水衝刷得幹淨光亮,坐在上麵舒適涼爽。田代臣作為地主主持會議,他兩手一拱,笑道:“各位賢兄老弟,彭會長今天召集大家,有大事相商。彭會長有請。”眾人興奮地望著彭治中。
彭治中朝大家拱了拱手,高聲說道:“各位哥兄老弟,姐姐妹妹,走路了!”他特意朝藍大腳和肖彩雲笑了一下,“今天,治中承蒙田司令抬舉,在這裏拜會群英,深感榮幸!閑話不提,客套少講。各位,我們武陵山區,又被稱為五溪之地,自古就是畢茲卡、伯卡等族生存繁衍之地。山同脈,水同源,民同俗。近點的沾親帶故,遠點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可是,近年來地方不安寧,各股勢力爭奪地盤,相互拚殺。死傷的都是豪傑好漢,留下的卻是白發父母和孤兒寡婦。想起來讓人寒心!過去了的事情,我們就不再提了。現在國難當頭,日本人打到了家門口,湖北的省會都遷到了恩施。我們快當亡國奴了!兄弟們,我們不能再搞內室操戈!我今天,是誠懇前來邀請大家的。農曆八月十五,我請各位兄弟姐妹到湖南龍山勞車河去共商大事。希望大家抱成一團,組成萬人精兵,建立湘鄂川黔邊區民眾團結抗日軍,開赴火線,與日本人見個高低!當然,一時沒有想過來,實在不願去的,也不勉強,可以保持聯係,用得上的時候有個照應,落難時有個去處。”會場上,人們交頭接耳,一片議論紛紛。
藍大腳被彭治中的這番話說得熱血沸騰。率先響應:“勞必老弟,咱鳳頭大姐跟你去!咱把紅纓社四五十個姐妹全交給你!各位大爺兒們,日寇犯我中華,殺我同胞,罪惡浪天!咱親眼看到日本飛機轟炸來鳳,那個慘狀呀,讓人心寒……”她淚光閃閃,喉嚨哽咽,說不下去了。
異鄉聽人喚小名,彭治中倍感親切,幾步跨上前去,一把抓住藍大腳的手:“鳳頭大姐,久仰大名!你是巾幗不讓須眉呀!”藍大腳的睫毛上揚著淚花,臉上充滿笑容。她朝彭治中豎起大姆指:“勞必,咱是塾塾的朋友。你遭受那麼大的冤屈,還有這種愛國胸懷,是真爺們!”眾人聽得雲裏霧裏。藍大腳便將彭治中家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大家一聽,無不佩服彭治中。田司令站了起來,高聲道:“兄弟們,鳳頭大姐一個女流之輩,都要上火線去,我們是男人,若凡貪生怕死,幹脆跟胯裏吊那坨旋掉喂狗!彭會長,我算一個!我千多號兄弟全聽你指揮!”“我算一個!”“我也算一個!”眾人爭先報名,相約八月十五勞車河見。
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彭治中繞武陵五溪腹地一周,遊說數十個縣,共接觸大小武裝頭目數百人。初略估計,這些民間武裝共有兵力五六萬之眾,大多數頭目答應按時前往,共謀大事。彭治家選定了十多處水陸要塞,開設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