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治中的確像酉水河上的一隻水獺。上小學時,每年暑假他都是在勞車河邊塾塾家度過的,整天泡在勞車河裏戲水,常常潛入河底模仿水獺叨魚。逮住小魚後,叼在嘴裏,慢慢冒出頭來。一邊將魚送給塾塾,一邊問她:“塾塾,勞必阿可是不是像個獺貓?快喊我獺貓阿可。”塾塾笑著直叫他“獺貓阿可”。不曾想到,小時候掌握的水上功夫,如今在抗日戰場派上了用途。
彭治中像拖一把稻草將日軍拖到了岸邊。隻見他臉色蒼白,渾身顫栗,癱在地上像死了一般。彭治中滿臉豪氣地搖了搖頭上的水珠,麵不改色,口不喘息。他穿好衣褲,吩咐幾個兄弟抬著戰俘就走,速迅撤退。苗刀連無一人傷亡。日軍趕來增援時,等待他們的隻有水上漂浮的日軍屍首,中國軍隊早已不見蹤影。
彭治中帶著全連兄弟凱旋而歸,當地民眾揚眉吐氣,燃放鞭炮表示慶賀。鄉、保長們備下酒肉,前來犒勞龍山兵營官兵。營長高興得不得了,嘴巴笑到了後頸窩。
彭治中抓回的那個日軍是個小隊長,營長沒將他作為功勞呈到師部去。營長有自己的算盤,想將他招降為我所用。副營長曾留學日本,會講日語,營長叫他審問日軍小隊長。然而,無論怎麼審問,那日軍隻說自己是小隊長,除此而外,沒有一句多話。副營長命令衛兵將日軍小隊長吊起拷打,他不僅不招,嘴裏還不停地罵著:“八嘎!八嘎!”
彭治中對營長說:“營長,能不能把這個家夥交給我?”營長以為他有高招,就叫副營長將日軍小隊長交給他。副營長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好好好,看看治中連長的妙招。”言外之音是:你彭治中半句日語都不懂,你拿他供起!彭治中當然明白副營長的意思,沒有作聲,隻是笑了笑。心想:我彭治中的想法,你一輩子都想不明白!
彭治中竟然放了那個家夥!還生怕他無力走不快似的,臨放前,給了一大缽飯讓他吃。那家夥弄清彭治中要放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彭治中揮揮手:“去吧,中國軍隊不殺俘虜!”不知道他聽懂沒有,反正是恭恭敬敬地給彭治中鞠了個躬後,他才離開。
副營長火冒三丈,要將彭治中抓起來軍法處置。營長雖然深感意外,但還是向著彭治中。便勸副營長說:“算卵了嘛!人都放走了,何必又損自家兄弟?反正人是他捉來的,莫責過。”副營長心裏很不舒服。
營長私下問彭治中:“治中,你啷門不問我一聲,就放人了呢?”彭治中說:“營長,沒跟你講一聲,的確不對。但就是殺了他,對這場戰爭也無益,放走他意義就不一樣了。今後,兄弟們萬一落到他們手中日子可能好受點。再往遠點看,他能活著回到日本,肯定會將這段經曆講給子孫。戰爭,對誰都沒好處。”營長哦了一聲:“你講得有道理。這件事到此為止,再莫對旁人講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想的。”
人家怎麼想,那是另外一件事,眼前彭治中卻是好事連連。幾天後,師部的嘉獎令就下來了。他又被記一等功一次,同時上調師部任少校參謀。在師部任參謀還不到兩個月,好事再次落到了他的頭上。師長看他是一棵好苗子,選送他去四川重慶軍校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