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家鄉的父老,一個一個的上前為劉邦祝壽,而劉邦也喝得大醉。盡管如此他還是能叫得出那些敬酒的父老的名字。這都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或是朋友。每個人都是劉邦回憶的一部分,也是他生命的難以磨滅的種種瞬間。
不知不覺間,劉邦大醉。他在父老鄉親的歡呼萬歲聲中,慢慢的睡著了。
劉邦做了一個夢。那時他還很小,母親、父親也很年輕。他正快活的赤腳跑到田埂上,按理說父親因該責罵他,但是這一次並沒有。許多死去的人也活生生的回來了,比如他的祖父、祖母。祖母手裏拿著一塊麥芽糖,正在召喚他。此刻,在夢中,正是春光明媚江水如藍的時刻。他是那麼的幼小,也忘了自己是一個皇帝。糖很甜,很黏牙。但他年紀很小,所以並不害怕,於是他努力地咀嚼著。
真香,真甜!
然後項羽、韓信、彭越們也都慢慢的來到。但劉邦並不十分的吃驚。可是他覺得他們並沒有老,還是過去的樣子,甚至更年輕。那些人恐怕是忘了自己殺了他們,而劉邦也毫不奇怪,還上前一個一個的和他們打招呼。大家都不說話,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隻是微笑。劉邦也不拘束,那些人也沒有悲傷,大家隻是和平的在一起。劉邦又夢到了那個窄門,那個光團。
就如同他上次受傷一樣。
然而這光芒似乎有一種吸力,劉邦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他似乎將要飛起,與那光芒合為一體。劉邦有種窒息的感覺,但他並不慌亂,他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盡管有些喘不上氣。
當劉邦醒來時,他正在軟轎上被太監們向行宮的臥室中抬去。劉邦回憶著自己剛才做的那個毫無意義的夢,於是招來了一個宦者問道:“我睡了多長時間?”那個宦者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大概睡了一個時辰吧!”
劉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歎息道:“哦!”劉邦陷入到沉思之中,他慢慢的回憶著這漫長的毫無意義的夢。最令他感興趣的是,想搞明白的是,那團光和那道窄門是什麼意思?
此時正是十月,江蘇沛縣照舊是沒有冬天。但是樹木照舊的青綠。幾隻寒鴉在樹木的周圍飛行,一望無際的荒蕪的麥田建或者冒出燒荒的白煙。空氣中有各種味道,動物的糞便、煙氣等等混雜在一起。但是十分清新,令人振奮。劉邦的傷口也不再那麼疼了,轉而成為一種鈍鈍的感覺。
真是麻煩,劉邦想道:傷口恐怕潰膿了!劉邦看著家鄉的遠方,遠處是望不到盡頭的大平原。大風時去時來,於是劉邦裹緊貂裘,在軟轎上看著更遠的遠方。
這塊大地,還有看不到的更遠處,都是他的土地。但他現在受了重傷,恐怕隻有幾個月的性命。劉邦計算了一下自己的歲數,六十一歲了,也不算短命。於是劉邦安慰自己道:值了,真是值了!
於是劉邦將貂裘裹得更緊,心情卻沒有絲毫的好轉,因為不管你活了多久,回首看時,也隻是一瞬間。
劉邦很想再活一陣,那怕再活上一年,這個世界多麼的陽光明媚呀。
許多小事情毫無意義的湧上心頭,比如小的時候劉邦幫家裏放牛,在田地裏偷些蔬果之類的充饑。那時候真的很餓,總是吃不飽,盡管當時家裏雖然窮,飯還是有一口的。有些人看到了劉邦的儀仗隊,便紛紛的跪下來磕頭,劉邦下意識的衝著這些鄉親們點頭致意。
同時劉邦還看到了一些髒兮兮的孩子,假模假式的也跟著家人跪在地上。有些膽子大的孩子還偷偷的抬頭看他,劉邦則裝作沒看見。他知道鄉下地方沒有熱鬧,現在來了一個皇帝,自然人都要湊過來看看。看到這許多的孩子,劉邦來了情緒,於是命一個宦官將一把把金錢想那些衣衫襤褸、髒兮兮的孩子們撒了過去。孩子們頓時歡呼起來,不顧大人的阻攔,從地上爬起來搶那些錢幣。
劉邦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大笑起來,於是自己撒起錢來了,也忘了身上的傷痛。
喝了不少酒,等劉邦回到行宮,身上的箭傷又開始發作。沒有有效的方法止疼,除了喝酒。好在傷口不是像剛受傷那樣尖銳的撕心裂肺的疼,而是鈍鈍的隱隱作痛。所以劉邦能忍受,並且不太影響睡覺。於是,劉邦又開始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