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就像一把出鞘的名刀,根本掩飾不住自身的光芒,或者說殺氣。
然而在虞姬的眼裏,項羽隻是個笨拙壯碩的大個子,有時候還會說些駭人的大話。比如有一次虞姬被捏麵人的攤子迷住,但是項羽沒有錢替她買。兩個人走後很久,項羽竟脫口而出,說道:“虞,我會給你買你想要的一些,將來天下都是我們項家的!”於是,這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癡癡的說道:“而我會當王,楚王,我家鄉的王!”
虞姬看著這個英勇、健壯挺拔的年輕武士,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悲涼,盡管作為十三歲的女孩她懂得也不多。但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年輕人隻是個簡單的近乎粗暴的男孩兒。但她也相信項羽會做大將軍的,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大約是風暴前的平靜吧,這一個月過得出奇的慵懶,很快就到了秦二世元年的九月。
會稽郡守殷通召喚項梁去商議重要的事情。來使就是這麼說的,但沒有說是什麼重要的事就走了,項梁想了想,便命下人將他的軟甲拿來。又喚來了侄兒項羽陪同,項羽聽到了此事的大概,又看著正在穿軟甲的叔父不由得興高采烈。
時機總算成熟了,就連一向慎重的叔父也開始武裝起來了。今後將是他,項羽馳騁天下的時代了。項梁命項羽也穿上甲胄,但是項羽非常大聲的說道:“不用穿,著些許小事何必如此!”說著將佩戴在身上的寶劍拉了拉,說道:“叔父還不知道我嗎?”
項梁一語不發,看著項羽淡淡的笑了笑,然後穿上罩袍,簡單地對項羽說道:“那走吧!”
項梁令家人準備了牛車,過去隻有大臣或者貴族才有資格坐牛車,而項梁不過是個破落戶的子弟。招來項羽之前,項梁已經對自己的從弟和諸族人商議好,或者說下了死命令,所有的項家子弟、門下客人不得外出,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住那個年輕的門客的安全。
項梁穿上楚國的禮服,高高的冠帶,像三閭大夫屈原所描述的那樣。顯得有些古怪,有的有些滑稽,然而項梁鄭重其事,緩步走上牛車,項羽則騎著烏騅緩步跟在牛車之後。今天的氣氛異常的詭異,就連集市上的不相幹的人等,那些商人和普通人見了如此打扮的項梁都頓時停下手中的活計向緩慢駛來的牛車躬身施禮。
一路上項梁默不作聲,保持著一個貴族不苟言笑的威嚴,盡管楚國已經滅亡了十幾年了,但是項梁一直以自己的顯赫的家世與血統而驕傲。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三閭大夫的詩句在項梁心中油然而生…
他想起了那個關於故楚國的詛咒,當年被秦王騙到秦國的懷王,在最後的幽禁期間,懷王曾發下一個大願——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這是一個王者的詛咒,現在命運將委托他來完成!
會稽郡守殷通將項梁引入官邸,他看到項梁如此的打扮,不由得有些不快。心中想道:這個破落戶的小子,竟敢如此打扮,真是視我於無物。
但是他無可奈何,現在他所依靠的大秦已經在陳勝、吳廣的起義軍席卷之下瑟瑟發抖。他雖然是個郡守,但手中連駐軍帶土兵不過不到一千人,而且無險可守。眼看戰火就要在他的地盤上燃燒起來,他現在直接麵臨著死亡,要不被起義軍殺死,要不因為失去轄地被二世皇帝殺死,幾乎就沒有選擇了。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此險棋。
他看著眼前不苟言笑異常嚴肅地項梁,心中說不出的難受,自己還沒有下台,秦國也還沒有亡國。這些黔首就開始對他的權威發起了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