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裏亮著燈，隱約能看到人影。
“我們將軍前幾天戰鬥的時候受傷了，花隊長應該正在裏麵照顧他，要不要我幫您通報一下？”兵長問王笑。
王笑搖搖頭，讓他自行離開，然後他緩緩靠近到了大帳邊上，視線透過破洞朝裏麵看了過去。
帳中，點著鬆油青燈，除了兩排椅子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擺設。
椅子盡頭，是一塊畫著猛虎的布幔，布幔後麵，應該就是將軍就寢的地方。
一個單薄的身影，身穿殘破的甲胄，披散著青絲長發，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裏。
人影手裏緊緊抓著一把帶鞘的長劍，指甲在劍鞘上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磨牙聲。
“李亮，我該怎麼辦？”人影淒淒地問道，但是卻沒有人回答她。
“你說話呀，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們還有軍隊，我們還有城關，我們還可以再戰，你為什麼倒下了？你放棄了嗎？你沒有勇氣了嗎？”她怔怔地望向布幔後方，淚花閃爍。
王笑緩緩走進大帳，徑直朝布幔後方走了過去。
人影沒有阻攔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
布幔後麵，是一張低矮的木榻，上麵靜靜地躺著一具屍體。
男子劍眉高挑，麵容威嚴，但是已經失去了聲息，他胸口纏繞著厚厚的紗布，鮮血浸透紗布，染紅了床榻，此時依舊在緩緩滴落。
這就是朔金關的守將李亮，此時已經戰死。
角落裏的那個身影不停顫抖著，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榻上的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她的精神支柱，而如今，這根柱子倒了。
“亮，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吧？我其實是女兒身，我之所以留在這裏，就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希望你活著，活到勝利的那一天！”
“你問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麼，我告訴你說是收複故土，還我河山，可是，我是騙你的，我最大的心願是回家，然後，風風光光地嫁給你！”
“亮，你醒醒呀，你聽到我的話了嗎？我是木蘭呀！”
女子撲到榻邊，拚命搖晃著榻上的人。
王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仿佛一個透明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許久之後，女子霍然站起身，麵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堅毅。
她扯過白布蓋住屍體，挽起青絲，戴上鏽蝕的頭盔，整理好殘破的甲胄，握著長劍，大踏步朝大帳外麵走去了。
片刻之後，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傳令下去，朔金關李將軍令，全城軍民集合，今夜開關出城，與敵人決一死戰！為李將軍報——報效國家！”
“得令！”傳令兵飛奔著離開了。
片刻之後，人影回到帳中，從角落裏拖出一隻大木箱，將裏麵的衣服丟棄一空，然後將榻上的屍體裝了進去。
鎖好了箱子，人影禁不住低語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她艱難地拖著箱子朝大帳外麵趕去，最後將箱子放在了一輛破舊的馬車上。
拉車的駑馬，骨瘦如柴，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
人影立身馬車之上，手按長劍，儼然一尊雕像。
“唰——”
長劍出鞘，指向城門：“將士們，跟著我，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