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宣走進書房的時候已經是精神煥發,絲毫不見風塵之色。他洗了澡,換了一身家常衣服,頭發半幹地貼在腦門上,看起來慵懶自在,不像平時那麼嚴肅冷漠。
龍定成親後,林溪又恢複了成日讀書的生活。竹樓人少,每天都是靜悄悄的,林溪讀書讀到枯燥時連個聊天解悶的人都找不到,不禁有些懷念在龍堂幹活的日子。龍堂人多,總是熱熱鬧鬧的。哪怕就是龍宣在的時候至少也能找到一個鬥嘴的人,不像如今,整天死氣沉沉,沒有一點活氣。想起阿敏說的話,隻怕以後自己更加沒有能夠說話的人了吧。林溪悶悶地想著。
龍宣走了三個月,他交代的任務林溪一刻也不敢落下,如今那兩本翻到起毛的《經脈圖考》和《刺灸心法要訣》她已經看完了,就怕龍宣回來會考教她的功課,連吃飯睡覺都不忘琢磨自己身上的穴位。
“嘎吱”的推門聲把林溪從密密麻麻的人體脈絡圖中驚醒。她抬頭一看,竟是龍宣。他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又回來了。
林溪本想起身打個招呼,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阿敏的話又在她腦中響起了。她略動了動,最終還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垂眼看著手上的書。
龍宣也不計較,他沉默著走到林溪的桌邊,想看看她在讀什麼書,兩人都不說話,一時間書房裏靜得讓人發慌。
“龍頭,您擋住我的光了。”林溪覺得這滿室的靜謐讓她根本無心讀下去,龍宣就這樣佇立在旁,沐浴後的清香飄進她的心脾,她不禁放慢了呼吸。那種感覺就和以前上學考試時老師緊緊盯在旁邊一樣,讓人心慌無措,生怕泄露了什麼。她非得說點什麼不可,否則“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在這安靜的氣氛中太突兀了。
“噢。”龍宣輕答了一聲,難辨喜怒。但是還是挪開了身子,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了。
“書可讀完了?”龍宣拿起手邊的熱茶,瞟了林溪一眼。
“謹遵先生的吩咐,已經讀完了。”林溪仍是不看龍宣,頭幾乎要埋到書裏麵。
“你這副樣子我會以為你又犯了什麼事,而且嚴重到沒臉見我。”龍宣見林溪拚命低頭的模樣,揶揄道。
龍宣不饒人的本性又露出來了。林溪心裏恨恨地想,你就會奚落我,等你娶個惡婆娘回來,整天被她折磨,哼!可是轉念一想,以龍宣的個性怎麼可能被人拿捏,他如果想,隻怕是任何人也製不住他吧。
林溪沒好氣地看著龍宣,他似乎瘦了些,臉色略顯蒼白,顯得一對濃濃的眉毛更加烏黑,黝黑深邃的眼睛直盯得人不敢直視。
“既然讀完了,過幾****便帶你上山去辨識藥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你讀得再多不過是紙上談兵,隻有實踐才能檢驗你的學習成果。”龍宣說完,不懷好意地看著林溪,似乎就等著看她出醜。
“上山?去哪兒?”林溪有些激動,自從她來了龍家坪,已經大半年沒出去過了,能夠出去一趟簡直太誘人了。她雙眼放光,緊盯著龍宣。
“龍家坪的後山。那兒有一片野生樹林,裏麵藥草繁多,等你把那兒的都認熟了,再去百草園。”龍宣看著林溪興奮的目光,微微一笑。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一聽要出門便這麼開心。
“那我還是做男裝打扮嗎?”林溪已經很久沒穿過女裝了,她明白在龍家坪要掩人耳目,可是出了龍家坪應該不需要那麼小心謹慎了吧,她整日不是黑就是灰,簡直要忘了自己女裝的模樣了。
“怎麼?林溪不是男人嗎?男人不穿男裝穿什麼?”龍宣一望便知林溪心中所想,可是一個身負重任的人不該再有這麼多小女兒心腸,他端起嚴肅的麵孔,冷冷說道。
林溪聽完,隻得撇撇嘴,不再爭辯。也罷,男裝更便於行動,何況要上山,還是男裝便利些。林溪想起阿敏臨走時的囑托,讓她千萬不要把相親的事情透露給龍宣。林溪瞄瞄龍宣,他似乎還被蒙在鼓裏,對相親的事情一無所知。林溪忿忿地想,看你明天還會不會這麼凶巴巴!
龍定一大早便派阿守過來送帖子,說是要請龍宣去龍堂吃酒。自他娶親之後,一家人還沒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既然大哥已經回來了,一家人應該一起吃頓飯,和新進門的人熟悉熟悉。
龍宣看完帖子,沒做多想:“回去告訴二當家,中午我自會前去,讓他放心。”
阿守站在靠門的地方,一聽龍頭允諾了,喜得躬身時恨不得把頭磕到地上。
此時在龍堂裏,龍定忙得不亦樂乎。龍容無法,隻得跟著他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今天來的客人是龍定最看得上的茅田白家的家主白正夫婦和白大小姐,三人盛裝而來,足以顯示他們白家對這樁親事的看重。
白正今年五十來歲,生有三兒兩女,長子白家仁已經年近三十,是茅田赫赫有名的白大少,行事果敢,頗有繼任家主風範。而眼前的這位白大小姐白家綺便是傳聞中的茅田第一美人了。龍定一邊和白正相互敬著茶,一邊用眼風掃視這位芳名遠播的白小姐。
白家綺鵝蛋臉,兩彎秀眉,鼻梁挺直,雙唇微抿著,皮膚白皙,通身的大家閨秀氣度。隻靜靜坐在那裏,便讓人不能視若無睹。
龍定心中大喜,看來傳言果然不假。這位白家綺小姐果然不錯。龍定想著,對白正的態度也更熱情了。
“二當家剛剛成婚,我沒來道賀真是過意不去,今天特地補上賀禮,還請二當家不要嫌棄啊!”白正笑嗬嗬地捧出了一個錦盒。
“白老爺太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白老爺還記掛著。”龍定收下禮物,示意阿守把禮物收好。
“二當家怎麼不把夫人請出來?我們娘們自去談天,也不妨礙你們。”白夫人圓圓的臉,看起來很是和氣,她左右看看,見龍堂裏氣派不凡,心中對這樁親事滿意了幾分。看來龍家坪果然富貴逼人,隻是不知道大當家龍宣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雖然年紀是大了點,不過如果人長得好,那便不算什麼。
“哎喲,你看我,高興昏了頭,阿守,去把夫人請出來。今日貴客到訪,請她出來好好招待。”
龍容安靜地坐在下首,暗暗觀察著白家的三個人。龍敏也收斂起平常的調皮模樣,乖巧地坐在龍容身邊不住地打量著這位可能會成為她大嫂的白小姐。
“二當家還沒介紹,這二位公子小姐是?”白正見龍容容貌不俗,氣度不凡,龍敏容貌嬌妍,身為女子卻能列席,不禁對他們的身份起了興趣。
“對對對!忘了介紹,這是舍妹龍敏,族弟龍容。”龍容站起身恭敬地朝白正夫婦施了一禮:“在下龍容,見過白老爺白夫人。”又轉過身,朝白家綺微微欠身:“白小姐好。”龍敏也欠身行禮,姿態謙和有禮,絲毫不輸白家大小姐。
禮節周全,毫無差錯。白正見龍容一個族弟都這麼器宇不凡,不禁對今天的主角龍宣更加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