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二樓書房門口,站了好久才敲門進去。明亮的燈光,一絲不苟的擺設,滿櫃子的書籍,都昭示著一位成功商人的嚴謹與威儀——站在窗邊望著我的中年男人——我的父親簡震林。
“來了。”他的聲音中透著不自然,“安桀,爸爸好幾年都沒見到你了……你長大了不少。這些年,我讓你回家,你都不願回來,這次找你母親去說,你才總算肯回來見我一麵。這幾年,你過得很辛苦吧?”他走向我,慈祥地開口。
“還好。”
“你要喝點什麼?茶還是果汁,我讓林媽給你……”
“不用,謝謝。”在這裏待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他被我的冷漠弄得無以為繼,尷尬無言,直到有人來敲門,“簡叔。”低沉的嗓音伴隨著開門聲而來。
“哦,郗辰,回來了啊。”簡震林並沒有問起我與他為何是前腳後腳回來的,他走到紅木桌後方坐下,也招呼我們過去坐。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席郗辰與我擦身而過,走至桌前坐下。
簡震林看著我,眼中一再示意我前去坐下,但我沒有,我依舊站著,而且,站得很直。
半晌,他歎了一口氣,眼中有著無奈,“安桀……”嘴唇動了動,似是在思慮,最終開口道,“安桀,我對不起你。”
我有些愣怔,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直接地道歉。
“你今天願意回來,我真的感到很欣慰。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自責,都沒有盡一點父親應盡的義務,讓你在外吃苦受累。”
這些話聽著應該是感人肺腑的,但此時此刻,我能感到的卻隻有麻木。
“其實,您不必如此。”這些虛應、這些客套、這些感化人的言辭是真的不必用在我身上了,“您沒有對不起我,至少,您給我錢花了。”
簡震林的臉色有些難堪,試著開了幾次口都沒有發聲,最後他說:“安桀,你是我唯一的女兒。”
這句話讓我的胸口隱隱作痛,我終於忍不住諷刺道:“父親,我知道,我是你的女兒,可是,你還有一個兒子不是嗎?”
毫不意外地看到簡震林錯愕而窘迫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可笑,我沒有想要來當惡人,隻是一再地被傷害讓我覺得很憋屈。
“你不該這麼說話。”一道聲音響起。
我笑了一笑,“我該說些什麼不該說些什麼,難道還要取得你的同意不成?席郗辰,你未免管得太多。”
他皺著眉站起身,有些不認同地看著我,“六年的時間的確讓你改變了不少。”
我咬了下唇,轉向父親,“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我不想再在這裏浪費時間。
“安桀,其實郗辰……”
“我千裏迢迢來這裏不是為了來談論他的。”我冷冷地打斷父親接下去可能有關於席郗辰的言論。
簡震林歎息,朝席郗辰點了下頭,而後者正以一種讓我難以理解的深沉目光看著我。
之後,他拿起桌麵上的一份文件向我走來。我強迫自己站在原地等著他的接近。
席郗辰將文件遞給我,我沒有伸手接,隻淡淡看了一眼,是一份房產轉讓協議書。
“我不需要。”我力持鎮定。
“安桀,你不喜歡我們……”他似乎察覺到“我們”有些不妥,頓了下再開口,語氣謹慎了些,“你不喜歡我和你沈姨他們住在這兒,我……他們可以馬上搬去別處。”最後那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他為什麼要做到這地步?我沒發表任何意見,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安桀,這些年我一直很後悔,你去國外後,從沒有主動跟我聯係過……你是我唯一的女兒。”簡震林說著,有點語無倫次。
這真的是我在商界叱吒風雲的父親?六年的時間讓他蒼老許多。
我終究還是留了下來,可憎的心軟瓦解了那份決然。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時,我睜開了眼。昨晚睡得不好,但也睡著了。我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物:淺黃色的牆壁,床尾的牆上掛著我畫的山水畫,讓我有種錯覺像是回到了從前。直到手上傳來暖意,我轉頭去看時,不由心下一驚,馬上坐起身。
我眯起眼看著蜷縮在我旁邊熟睡的小男孩。
這是什麼情況?
我克製住心裏的詫異和反感下了床,拿起手機走到窗邊,深呼吸了兩次,給樸錚打了電話。
那邊一接通我就說:“機票要麻煩你幫我退了。”
“你打算在那裏留幾天?”
“我想不會超過一周的。我媽那邊我會跟她說。”
“好吧,但他們要有一點對你不好,你就走,你別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