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時候她隔天就會擦洗一次廚房地板呢,”林德太太義憤填膺地對瑪莉拉說,“可你知道現在房子是什麼樣子嗎?我從那邊過的時候,都不得不把裙子提起來,裏麵肮髒無比呀!”
還有一件讓人不能忍受的事情,哈裏森先生養了一隻名叫“薑黃”的鸚鵡。以前安維利鎮從未有人養過這種鳥兒,所以大家都認為養這種鳥兒是沒有風度的。而哈裏森先生的這隻鸚鵡絕對是惡劣無比!借用約翰的話來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邪惡的鳥兒,它整天都在惡狠狠地咒罵別人。甚至有一次,約翰站在鳥籠下,離薑黃近了點兒,這隻可恨的鳥兒居然一口啄在約翰的後頸上,生生扯下一塊肉來!每當倒黴透頂的約翰星期天回到家裏,他的媽媽卡特太太總會把這塊傷疤展示給每個人瞧瞧。卡特太太現在不停地在為約翰尋找新的雇主,隻要有合適的去處,她會讓約翰馬上離開那個爛地方,一刻也不願意多待啦。
就這短短的片刻時間裏,關於哈裏森先生的所有傳聞都在安妮頭腦中一一閃過。現在,哈裏森先生一聲不吭地站在安妮麵前,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氣。說真的,就算是在他表現得最和藹的時候,他也絕不能算得上英俊,他身材矮小,體態臃腫,頭頂光禿禿的。而眼下,他怒火衝天,滾圓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向外凸出的藍眼珠幾乎從眼眶裏掙脫出來。安妮心想,這人果真算得上是最醜陋的男人,她可從來沒有見過!
突然之間,哈裏森先生發聲了。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他氣急敗壞地說著,唾沫四濺,“一分鍾也不能忍受啦!給我聽著,小姐。上帝保佑啊,這都是第三次了,小姐。第三次啦!忍耐是一種美德,可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小姐。前次我已經警告過你姨媽了,別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可她沒聽進去,她又這麼幹了。真搞不懂她到底想幹嗎呀。這就是我到這兒來的目的,小姐。”
“你可不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妮用十分威嚴的語氣問道。她現在總是要不斷練習用這種語氣說話,準備開學後對付學生能派上用場,不過拿這種語氣來對付這位怒火萬丈的哈裏森先生,一點兒效果也沒有。
“發生了什麼事?老天啊,這還能不算一樁事嗎?小姐,這事是這樣的,就在半個小時前,我又看見你姨媽家的那頭澤西奶牛跑到我的燕麥田裏了。你要記住,這是第三次啦。我上個星期二看見它在我的燕麥田裏,昨天又看見它了。我還專門來這兒,給你姨媽打過招呼,別讓這事再發生。可是,她根本聽不進去,這事又發生了。小姐,你姨媽在哪兒?我得見見她,哪怕就一分鍾也好,我要向她表達我的一點抗議——哈裏森先生的小小抗議,小姐。”
“如果你指的是瑪莉拉小姐,我得提醒你,她不是我姨媽,而且她也沒在這兒,她到格拉夫頓東部看望一位病重的遠房親戚去了。”安妮一板一眼地說,每個字都藏著無比的威嚴,“至於那頭跑進你燕麥田的奶牛,我真誠地對你說,非常抱歉——那是我的奶牛,不是瑪莉拉小姐的。早在三年前,當它還是一頭小牛犢時,馬修就從貝爾先生那裏買下來,送給了我。”
“一句抱歉就夠啦,小姐?光說抱歉是無濟於事的。你最好去我的燕麥田瞧瞧,那畜生讓我的燕麥遭遇了一場浩劫——每寸土地都給踐踏了,簡直是一塌糊塗啊,小姐。”
“我真誠地向你道歉,”安妮語氣堅定地回答道,“不過,我看問題出在你家的那段籬笆上,要是你能把籬笆修補結實點,把你的燕麥田和我的牧場很好地隔開,我的奶牛多莉也許就沒法闖進去了。我好些天前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籬笆看起來不是很牢固。”
“我的籬笆牢固得很!”哈裏森先生厲聲叫道,他怒發衝冠,簡直就像要衝進敵國去展開一場戰爭,“就算是監獄的鐵欄杆也抵擋不住這頭惡魔般的奶牛。我警告你,你這個紅頭發的小丫頭,你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要是正像你說的那樣,這頭奶牛是你的,那你最好把它看緊點兒,別再讓它去糟蹋別人的莊稼,不要老是坐在一邊,看這些一文不值的破書。”他鄙夷地瞥了一眼安妮腳邊那本可憐的維吉爾詩集。
提到紅頭發,這可觸痛了安妮內心最柔弱的地方,刹那間,她不僅頭發是紅的,而且連臉色也漲得通紅了。
“紅頭發怎麼啦?紅頭發總比某人的禿頂好看吧,哦,那不是禿頂,腦袋上還留了一小圈頭發呢。”安妮眼裏閃著亮光,反唇相譏。
這句話非常有力量,把哈裏森先生打擊得一下傻了眼,因為他對自己的禿頭非常敏感。他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橫眉怒視著安妮。安妮這時火氣消下去了,不過她要把這種優勢保持下去,乘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