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碑下方,是為天香穀壯烈犧牲的英魂姓名,姬瑤月的父親,祖父的名號就赫然在列,天香穀悠悠千載曆史,建立過雄極一時的妖國,也遭逢過幾近滅頂的危機,就是石碑上所記載的妖眾力挽狂瀾,為天香穀的延續爭來一線生機,而他們身死命消,甚至屍骨無存,隻留下一個個性命鐫刻石碑上,供後世緬懷。
這個石碑,便是天香穀榮耀的結晶,而天香穀之妖,無不將死後留名石碑視為最大光榮。
如今,姬瑤月立在石碑之下,卻覺得石碑是壓在了她心頭,石碑上的一個個名字,宛若一雙雙睜開的眼睛,在身後盯著她的脊背,盯得她不敢回頭……
“阿爹,阿姐,對不起,我舍棄了你們,舍棄了你們保護一生的天香穀,但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出路……”縱然決心早已下定,可棄守生她養她的地方,姬瑤月何嚐甘願?低垂的頭顱,好像是再向曆代英魂告罪。
不知過了多久,“嗬嗬,這不是還有不少妖嗎?我還真以為個個都是像那幾個老貨般的死頑固!”蠍夫人一聲輕笑,喚醒了沉心懺悔的姬瑤月。姬瑤月一抬頭,卻見石碑底下,已聚集了眾多背負行囊的族眾。
族眾多以老弱婦孺為主,麵上皆是愁苦之色,個個頭顱低垂,但數量卻不在少數,已經過了一半。除卻五大家的妖和族中青壯精銳,其餘基本都在此地了。
蠍夫人刻薄衝五家長老道:“老娘還道你們又多得民心呢,原來也隻是少數,老娘就說了,能活著誰想死啊,你們想拖其他妖陪葬,人家可不一定搭理你們呢!”
魏家長老此時麵色鐵青,強聲道:“哼,不過剔除腐肉而已,攘外必先安內,清理這般背棄者,才好與北龍天一決生死!”
“呦呦呦,說得好聽,可你清理腐肉,卻一不留神剜去了你的心頭肉!”蠍夫人似笑非笑,擠著媚眼看去,卻見黃,紫,白,粉,青,穿著五大家服飾的族人也有了動作,章家的娘子,趙家的幼弟幼妹,姚家的半大孩子……一個一個,背著包裹66續續的集合在石碑下,而隊列最後,蠍夫人所注視的方向,那出頭走來的少女正是魏家長老的女兒魏萌兒。
“要不我怎麼見這丫頭就喜歡,這聰明勁可一點不像她蠢爹!”看著魏家長老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蠍夫人好像獲勝一般,故意召喚著魏萌兒,“妹子,來,到姐姐這邊!”
魏萌兒垂頭走到石碑下,忽然停住腳步,扔下包裹向魏家長老跑去,“阿爹,我不走了,我陪你一起……”
“啪!!”魏萌兒還未靠近,便聽一聲脆響,竟是被魏家長老一巴掌抽開。“滾!你當天香穀的榮耀是你背上的包裹?說拿就拿,說放就放?從你挪動腳步的那一刻,你便已是背叛,現在的反複,隻是暴露你的猶疑懦弱,你不配死在天香穀,我也沒你這樣的女兒!”
魏萌兒說不出話來,隻抽泣著,又撿起包裹,行屍走肉般向前走去,氣得蠍夫人又是大罵,魏家長老全然不理睬她,大吼道:“還有誰要走的,天黑之前趕快滾到那邊去,和他們一起滾。在這之後天香穀便閉穀,那時再想逃的,一律視為北龍的內奸,立斬不赦!”
眾妖麵麵相覷之際,姬瑤月摟過哭泣的魏萌兒,環顧四周,卻是露出緬懷的笑,“牡丹一族,請聽瑤月一言,我知道,你們都不舍得走,我也是,天香穀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所有快樂的記憶,都與它重疊,雖然那時我什麼都不懂,但到現在依舊能記得,記得南坡長滿一種我叫不出名的草,草芯很甜,能吮出蜜味,可吮得多了,牙齒就會被染綠。山腳的小池塘水很清,很涼,我和魏家妹妹小時候都去那衝涼,姚家的小三,小四幾個壞小子使壞,往水裏扔蛇,結果被我阿姐知道了,她便一手擰一個,把小三小四按在水裏喝水喝到飽。西邊的山壁雖然被火燒過,但卻成了蟋蟀窩,一到秋天就吱吱的,滿山都是蟋蟀響。還有哪裏的泉眼裏噴出過活泥鰍,再往前的河流一下雨就能撿到好多河蝦,但要提防樹上的馬蜂窩……小時候的我調皮著呢,天香穀的哪一處我沒去過?不怕告訴你們,就連我身後這石碑,我也偷偷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