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卻是暗自腹誹,天師傳承千年,每朝每代都有天師降妖捉鬼的傳說流傳,傳聞中的天師都是嫉惡如仇的薑桂性子,張潤寧那滿臉虯髯的凶相也比他更適合當惡人,結果怎就反過來了。
張潤寧抱著鬼嬰,鑽入鏡內空間,阿離現在神魂虛耗極大,魂體不穩,而他又有天師印護身,自也不怕阿離在鏡中反水。
而阿離也全無此念,隻盯著她的孩子,張潤寧遞來鬼嬰,她便一把抱住,因太心急用力猛了些,反而惹得鬼嬰哭起。
嬰兒一哭,阿離雖是鬼,但初做母親,此時也手忙腳亂,輕輕拍打著嬰兒,口中哼起了安眠小調。
血腥黑暗鏡界內,黑白衣的女子跪坐在地,全心全意的哄弄著懷中嬰孩,歌聲渺渺,空靈澄澈,女子嘴角掛著甜蜜笑意,灰白而毫無生氣的麵容此時似是多了層熒光,誰能想到她片刻前還是個瘋狂而偏執的厲鬼。
淨人心脾的歌聲下,應飛揚都覺心中暗藏的煩躁被淨化一般,而嬰兒漸漸止住了啼聲,吮著手指頭安詳睡了。
阿離仍靜靜的看著孩子,好像看上百年都不會膩,為人為鬼,都皆遭背叛、遺棄的阿離,孤伶伶一個困鎖在茫茫空曠的鬼鏡中不知多少年,如今,終於有了不會舍她而去的依托,此後不知多少歲月的苦牢,有愛子相伴,定是再無孤單……
張潤寧憐惜的看著這母子,眼中閃過一絲歉疚,轉身欲離去。
卻聽“撲通”一聲,阿離已經再度跪倒,對張潤寧道:“小女子鬥膽,懇求張天師帶走這孩子。”
“你說什麼?”張潤寧轉身,一愣道。
“小女子聽聞曆代天師都是神通廣大,便請天師施展神通,送這孩子轉世投胎。”
張潤寧鄭重道:“這孩子此時戾氣已消,此處又是鬼界內,施法讓他再度投胎也不是困難,但你可想清楚了?”
阿離抿抿唇,淺笑道:“鬼囚歲月,漫長無期,留小女子一個忍受便夠了,我的孩子還沒見過人間的藍天白雲,小女子豈能忍心因為自己的不舍,便讓他陪我一同困守在無盡黑暗中。”
“那你以後,又是孤單一個了。”
阿離伸出一根手指,愛憐的輕撫著嬰兒嫩臉,輕聲道:‘這一刻,永記心頭,此後縱然孤寂,有此慰藉,也就……不算難捱了……”
張潤寧輕歎一聲,最後到:“好!本天師就答應你!”
一聲允諾,張潤寧再化出天師印,這次天師印隻化作尋常方印大小,少了泰山雄沉的壓迫之意,而多了幾分清聖祥和,張潤寧咬破指頭,用血塗抹印底,隨後一翻手,印在嬰兒腦門之上,嬰兒腦門頓時多了一個細長印字。好似畫上了天眼一般。
“左姑娘,勞煩再搭把手。”張潤寧真氣被封,無能催動法印之力,隻得再向左飛櫻求助,左飛櫻笑了笑,撐傘飛入鏡界之內。
正欲施法,阿離突道:“等一下!”
張潤寧眉頭輕皺:“怎麼,你改主意了?”
“隻是突然想到,我還沒給他取名字……”阿離看著孩子,雙目脈脈道:“小女子書讀得不多,不知可否少天師為他賜名。”
時人為子嗣起名,除卻找教書先生外,剩下最多的就是請通曉八字五行陰陽的道士賜名,張潤寧雖沒經曆過,但也見怪不怪,想了想道:“他的父親是賀長齡……”
“他不姓賀!”阿離冷冷打斷道,隨後自覺失禮,愧歉道:“天師勿怪,隻是我這孩子不需要姓氏。”
張潤寧看過她的回憶,自也明白她心情,不以為忤的繼續道:“你閨名為‘離’,這一生也應了這字,頗多分離之苦,既然不願此子步上你的舊途,就叫他‘莫離’吧。
“莫離……莫離……”阿離癡癡念著這名字,熟睡的小嬰兒此時吮手指吮得“啾啾”響,似是很滿意這個名字,阿離看著,不禁又笑起來,拍手道:“好,那便叫他‘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