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發出桀桀怪笑,山下無數慘白手骨應聲如林立起,擺動搖曳,做拜謁之狀。
賀孤窮猛一哆嗦,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將嬰孩擲於地上!
顧劍聲眼疾手快,身形一閃,將孩子接到懷中,怒喝道:“賀師弟,你在做什麼。”
賀孤窮厲聲道:“此子生下來就以百嬰性命換來神龍飛升之身,日後兵戈也將因他而再起,留他存世,定將屍橫遍野,血流漂杵,不知多少人為他喪命。”
顧劍聲劍眉一挑,朗目含威,怒斥道:“天命之說,難以預料,況他不過稚子,有何罪孽?”
賀孤窮冷道:“現在殺了他,才是了斷罪孽。”
“滿口胡言,你這般行徑,與皇世星天的邪魔有何差別?”顧劍聲怒道。
賀孤窮斬鐵截釘道:“若殺一嬰能救天下,賀孤窮願為邪魔!”說著,抽劍直指顧劍聲,猶在滴血的黑色劍刃,發出一陣歡快鳴動,好似比起天下大義,萬民生死,眼前這一戰才是它真正渴求的。劍未發,一股若有實質的殺意已鎖定顧劍聲。
“若日後天下烽火因他而起,自有顧劍聲一劍平狼煙,但是此刻,任誰也不能動他分毫!”顧劍聲手一招,晶瑩長劍倒插麵前,耀目光華彰顯護生決心。
劍拔弩張,一步不退,雙方既各有堅持,那贏到最後的人,就是對的!
為殺為護,二人同時動手,一黑一白兩道劍光同時閃現。
便在方才殺人之時,賀孤窮感到自身劍法又進了一個層次,現在的他,有信心和與顧劍聲一較高下,任誰阻擋在前,他也可以一劍貫之。而顧劍聲懷抱嬰兒,如淵渟嶽峙,八風不動,平平一劍遞出,卻有合乎天道的劍意。
沒有華麗的劍法,沒有炫目的劍氣,二人皆是化至繁為至簡,同時向前刺出一劍,這一劍,是劍術之爭,是劍理之爭,更是彼此信念之爭!
兩劍交擊,並無半分聲響,祭台內卻以交擊之處為界劃分為黑白兩色,光影對立,壁壘分明,詭異的靜止片刻,但隨即就是氣勁轟然炸裂,橫掃開來,如台風一般席卷整個大殿,足下高台龜裂開來,石塊碎屑紛飛,暗器一般打在地宮周遭石壁上,留下雨點般的坑洞。
光影化作詭異的形態,彼此吞噬,而劍尖相對的二人也互不相讓。
僵持中,感受對方殺意自劍尖傳來,顧劍聲心頭一凜,喝道:“好重殺氣,心意劍訣是以劍意化劍,不是以殺意化劍,師弟你再不回頭,終有一日會被殺心侵染劍心,變成嗜殺的凶魔。”
“殺了他,我自然回頭!”賀孤窮森然一語,祭台內,眾嬰死後怨氣似有感應,淒厲鬼吟之聲響起,竟是百鬼哭號,陰森寒氣登時大作,助長賀孤窮凶煞劍威,霎時黑影大盛,如同扭曲怪獸,張牙舞爪,大有吞噬光明之勢。
卻在這時,“哇哇哇!”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方才嬰兒不哭,若換做老練穩婆,定知道是這嬰兒呼吸不順,然後及時的拍打嬰兒,直到他哭出聲為止,否則嬰兒必然缺氧而死。但顧劍聲和賀孤窮皆是男子,如何知曉這道理,隻當這孩子天生不哭不鬧,定是非比尋常。
如今二人交鋒,嬰兒被顧劍聲抱在懷中,正是身處颶風風眼,雖有顧劍聲已真氣護住他周身,但也被淩銳劍意刺痛稚嫩肌膚,終於發出了第一聲啼哭。賀孤窮不知,他這滅殺的一劍,竟反成救命之舉。
高亢,響亮,充滿生命力,新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是生命最華美的樂章,周遭鬼哭厲嚎被這哭聲全數壓下,而哭聲落入賀孤窮耳中,更是不啻於黃鍾大呂,賀孤窮心頭一顫,身上似開了個小口一般,滔天殺氣從中散去,而這一瞬間,勝負立分!
顧劍聲劍意高升,瞳中乍現淩厲冷芒,威淩氣勢,震爍古今。身進、劍挺,龍吟嘯空,堂皇劍氣拉出一道雪亮銀線,將沉暗地宮映得如正午一般。
“喀嗤!”賀孤窮手中黑劍寸寸碎裂,緊接便是劍芒臨身,賀孤窮吐出一道血箭,被這長虹經天般的劍氣帶得倒飛出去。
“轟!”賀孤窮狠狠撞向牆壁,地宮厚實的牆壁被擊出一個一人多高的洞,牆體震蕩不已,空洞石屑紛飛,煙霧彌漫。賀孤窮軟坐石洞之內,口吐鮮血,喘息不止。
而高台之上,顧劍聲懷抱嬰兒,卻依然風姿俊雅,姿態昂揚。雙足如在高台紮根一般,沉穩如山,屹立不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