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爸爸躺在病床上,小小的她緊緊地攥著他床上白得發黃的被角,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爸爸,你難受不?”望著護士阿姨在忙裏忙外的給爸爸檢查,她小心翼翼的問,生怕驚擾了忙碌的阿姨,生怕讓爸爸更痛。
“沒事啊,爸爸沒事兒的啊。”爸爸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爸爸的手亮亮的,即便屋內的暖氣火熱,即便蓋著厚厚的棉被,他手上的涼意還是透過她的發絲,直逼腦仁。
“爸爸,你的手好涼。”不過4歲的她哪裏懂得什麼,隻是比正常的小孩更要聽話,守在爸爸的身邊,不亂跑,不亂鬧,一天沒有吃飯,也不說。”你是不是冷啊。”她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擔憂,她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有一天她會被鄰居的阿姨帶到這個醫院來看爸爸,她不知道為什麼強壯的爸爸會在這裏呆了那麼久,她不明白為什麼爸爸看起來越來越瘦,而周圍的護士阿姨對她一臉同情的表情。
是在同情她沒有媽媽麼?她想。可是媽媽是什麼樣的呢?為什麼周圍的小朋友都會笑她沒有媽媽,她沒有媽媽,但是卻又強壯無比的爸爸,爸爸會做飯,會洗衣服,會送她去上幼兒園。爸爸還會在睡前給她講小故事,爸爸從來沒有凶過她,可她分明聽見過隔壁阿姨大聲責罵她們家的小胖。
爸爸溫柔又厲害,媽媽又凶又無用。有了爸爸,還要媽媽做什麼呢?她是這麼想的。每一次跟小朋友們說,他們就大聲的嘲笑她。她跟爸爸說,爸爸就更加溫柔的衝她微笑。她沒有媽媽,因為媽媽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爸爸說,媽媽有必須做的事情,雖然她很舍不得越兒,但是她不得不離開。爸爸就是這麼說的,越兒不知道什麼事情能夠比爸爸和越兒更重要,但是越兒知道,世界上隻有爸爸對她最好,當幼兒園老師教大家唱世上隻有媽媽好時,她也隻會偷偷的把媽媽改成了爸爸。
要媽媽有什麼用呢?從來沒有見過一麵,就連爸爸生病了,也沒有出現過。她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怨恨媽媽,怨恨媽媽這個詞。
“越兒”爸爸的手更加冰涼了,他大大的粗糙的手緊緊的包住她攥著被子的小手,用力用力,她感覺手很痛卻又不敢喊痛,爸爸的手勁送下來,輕輕離開了她的手。
韓越感覺本來被爸爸冰手傳染的手,在他一離開後更加的冷了,不由得,她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爸爸也要去找媽媽,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了,越兒以後就要一個人生活了”
“不要”本能的說,她不要。媽媽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走了,還要帶走爸爸,她眼眶瞪得通紅,眼淚滴溜溜的轉卻沒有流下來。“是不是越兒不乖,越兒以後會好好的,越兒會給爸爸做飯,洗衣服,越兒會聽幼兒園老師的話,越兒……越兒也不會和小胖打架了”
“爸爸知道,越兒要長大了,越兒要好好的,爸爸才能專注的做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是什麼事情,難道比越兒還要重要麼?”她不懂,爸爸最愛越兒,怎麼會有比越兒更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越兒啊,越兒乖乖,爸爸才能在別處好好的保護著越兒。”
“那……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等越兒長大的時候。”
“越兒已經長大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等越兒像爸爸一樣,長了胡子,就算長大了,到時候爸爸就會回來看你。”爸爸深深的凝視著韓越,然後叫來了護士把她帶走,自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見過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