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站起身示意周圍的人們做好準備,自己伸手搭住牆頭,屁股向後坐,膝蓋彎曲,猛的一挺身噌的一聲跳了上去。別看他年紀不小,為了朝思暮想的小毛驢兒,他也是攢了一下子的橫勁。麻利的站在了牆頭之上。
站得高看得遠,大門內外的一切便盡收眼底了。此時大母驢已經把頭從大門的柵欄縫裏鑽了出去,兩隻前蹄不安的在地上蹬踏。可劉老七張望了一陣,除了院子內外自己安排的這些人手之外,在沒有發現其他喘氣兒的活物。
這可就奇了怪了,難道小毛驢還沒有來?或者就在附近?但為什麼不見蹤影?從大母驢的表現來看,它肯定是發覺了什麼。一時間劉老七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院子裏外的人們,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大母驢的表現也實在是詭異,再加上這一陣陣涼颼颼的夜風,讓人們感覺渾身的汗毛發炸。
月光慘白,劉老七的院子內外的一切,仿佛被月光塗上了一層脂粉。院子內外的人們,包括劉老七在內,也都一臉慘白,說不清是月光映射的,還是被眼前這詭異的一切所驚呆。於是空氣再次凝固,每個在場的人們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人們不敢說話,不敢出聲,甚至不敢大聲的呼吸,更不敢動,眼睜睜的看著那頭大母驢,把頭探出遠門,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在與那空氣親昵。
它的叫聲哀怨,他用蹄子蹬踏著院門,它伸出院門的頭來回的搖擺,仿佛他的眼前真的有一頭小毛驢,他們脖脛相交,它們互相糾纏,如果這頭大母驢是人的話,相信一定淚眼婆娑,說不盡的思念之苦。
站在牆頭上的劉老七緩過神來,雙手抬起來使勁的揉揉眼睛,再去向院門處張望,卻仍隻能看見自家的大母驢,劉老七有點絕望了,因為他隱隱的感覺到,小毛驢真的來了,而隻有大母驢能看見,院裏院外的這十幾號人卻肯定看不見。那麼如此說來,自家的小毛驢進了柳樹溝,真的已經死去,如今回來的隻是他的靈魂。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該如何是好?
過了好一陣子,大母驢漸漸的安靜了下來,脖子伸的老長望著院子外麵,猜想他是在送別,看來小毛驢已經離他而去。又過了一會兒,大母驢哀怨的低著頭,禿嚕嚕的打著鼻息,轉回身吧嗒吧嗒的,走回驢圈。
眼看著她進的驢圈趴在了地上,人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牆根兒底下的以及院子外麵柴火垛後麵的人們,都圍攏過來,劉老七低頭喪氣的一屁股坐在牆頭上,不知該如何是好。人們親眼看見了剛才發生的一切,才相信了劉老七的話。大家會議論紛紛,有的時候可能是大母驢思兒心切,夜晚的時候產生了癔症,根本沒什麼鬼魂,更沒什麼小毛驢。而有的說,記起當初劉老七的毛驢丟失,是被王革命前進的柳樹溝,柳樹溝陰氣重,老人們就常說那裏經常鬧些鬼怪妖邪,沒準這小毛驢真的變成了鬼魂,思念他的母親才半夜回來。
十幾個人有十幾種想法,不管怎樣的想法,都隻能增加這緊張的氣氛。有些膽小的人借口回了家,不要再摻合這樣靈異嚇人的事情。幾個直近的親友安慰沮喪的老七,區區一頭小毛驢而已,大半年已經過去了,不必再因此著急上火,今年再找一頭強壯的公驢,給大母驢配種,再生一頭小驢駒就是了。
而其實在劉老七的心裏,缺的卻不僅僅隻是一頭小毛驢,更不是讓大母驢再生一頭便可以彌補小毛驢丟失帶來的煩悶。那些勸慰她的人自然是好心,劉老七也隻好點頭稱是。
事已至此,也已是淩晨,人們紛紛回家睡覺去了。可劉老七走回屋子,脫掉外衣,盤腿坐在炕上,點著剛才裝好沒來得及抽的煙袋,吧嗒吧嗒的抽著煙。煙霧在他的臉上懶洋洋的爬來爬去,嗆得劉老七眯起眼睛,眼睛酸澀,眼淚從眼角流淌出來,說不清是思念著毛驢的悲傷,還是煙霧太過苦澀。
但不管怎樣,劉老七不甘心,之前那半年裏小毛驢沒有一絲的音訊也就罷了,而幸運的今晚的一切他確信,小毛驢不管是死是活都真的回到了家裏,隻是隻是自己肉眼凡胎卻不能相見,如果真的有機會能讓自己再看那小毛驢一眼,那即便讓自己得上幾年的陽壽也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