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我們走到了王革命家的門口,我停住了腳步,向他的院子裏望去。早晨經過時,他院子裏的黑煙仍在。整個房子被籠罩其中,白天,黑夜仍舊急速的向上飛騰,直衝雲霄。
我扭過臉問奶奶,
“奶奶,既然死去,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曆的,那不管我們怎麼努力,都無法逃脫是嗎?”
奶奶點了點頭,我又說道,
“既然死亡無可避免,我為什麼要如此費力的,去阻止那些妖邪破壞四方煞的魔咒呢!魔咒被破,人們是一死,不被破,人們也都是一死,那我們的掙紮又有何意義呢?”
這樣的問題問得十分的突然,反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更多的是他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問題居然出自一個八歲的孩子的我。
其實我並沒有期待他的回答,就是這樣矛盾的想法在我腦海裏糾纏不休。一個聲音在耳邊傳來,
“世人皆生死,
生死自由天,
生難舍得失,
死難卻恩怨,
善惡皆得報,
因果終循環,
眾生需渡化,
一人一神仙”
這聲音真真切切,句句傳入我的心裏。剛才那種壓抑和憂愁瞬間一掃而光,我抬起頭,四外張望,可身邊的一切還是那一切。我知道這聲音來自虛空,並非人間。
的確,世人無法逃過生死,可假設世間萬物,舍棄了生時的得失,拋卻了此後的恩怨,棄惡從善,遵因循果,那麼世界,是否就從此祥和?拋棄恩怨放棄的得失,生死皆自在,那麼求生與畏死,便沒了意義。可說來輕巧,又有哪個人生時能真正的放棄得失?又有哪個冤魂死後能真正的放棄恩怨?
我又想起了那天在那個金光閃閃的仙山,常三太奶和常天龍告訴我,我是火神的兒子鳳萊的轉世,而我一次次的轉世,竟然都帶著那個守護四方煞魔咒的重任。那麼倘若我今世,不辱使命的守住了那四方煞的封印,阻止了那些妖邪通過煉獄之門來為禍人間,那麼那些妖邪,就真的會善罷甘休嗎?是否會在我的下一世,再一世,後一世,仍舊會橫生許多禍端,來試圖衝破封印呢?那麼到底,我能堅守到哪一世?四方煞的魔咒就會在哪一世被突破?那麼當他突破的時候,人類是否還會經曆一次大涅槃的浩劫?那豈不是眾生們終究無法逃脫被妖魔殺死的厄運?到時候是否還會有天神降世?將這些妖邪鎮壓?於是我們再轉世去堅守,再鎮壓,再堅守……如此的往複循環什麼時候才是個終了?
我無法再思考下去,因為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承載如此多的信息和疑問。抬頭看了看天空,王革命家院子裏直上雲霄的那團黑氣,與天空中的白雲糾纏在一起,竟然分不清你我。何為正何為邪?何為善何為惡?他的惡是否是他的善?而我的善是否是他的惡?
我一言不發,跟奶奶回了家,進屋子的時候才發現媽媽已經回來了。他昨天去了東街的姥爺家,原本我爸爸也要去的,卻沒想到遇見了趙村長那檔子怪事。我媽媽跟我奶奶商量說,村裏要建設米麵加工廠,清一色的都是用電的機器,但是劉家鎮大部分人的思想陳舊,即便村子裏掏錢來購買機器,也沒人願意承包攬下這個活兒。但我姥爺看到了這個加工廠的前景,她說,雖然人們現在還習慣使用那個免費的磨坊,但不出三個月,大家夥便會感受到現代化機械的能力,米麵加工廠的消化能力,十個磨坊也比不上。所以他想,將這個廠子承包下來。商量著,跟我們家來湊點錢。
我懶得聽了,直接點頭答應,對我媽媽說,
“這麼多年了,你爹那個人我了解,他絕對是個聰明有遠見的人,他看好的是絕對沒有錯,咱們家現在也沒有急用錢的地方,你是老師大勇過陣子上學也不必花錢,我的櫃子裏還有兩三百塊,你都拿去給你爹吧,若是掙了就還我,要是賠了就算了,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人,這事兒必須支持……”
奶奶是個開明的人,聽了奶奶的一番話,我媽媽自然十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