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村裏的小分隊長,換在現在的說法,是派出所的所長,但平日裏他很少拉下臉來發脾氣罵人,所以這一下子,把在場的人都震住,一瞬間都不敢再吵嚷了。張會計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衝著大家夥說道,
“都先回去吧,先回去吧,下了這麼大的冰雨,這是天災,誰也沒辦法,等明天趙村長好點了,我們再商量,再商量啊……”
那些挨了罵的人們,盡管心裏不太舒坦,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三個一群兩個一夥的散去。我爸爸這才歎了一口,跟張會計一起回到村部的辦公室。
村部辦公室早上沒升火爐,冷的伸不出手。張會計說,
“村部院子後麵那點木柴,被這場冰雨凍住,就算是砸破冰殼把柴火拽出來,也都濕透了沒法燒。況且隻剩這點木頭了,那些軟柴火也都濕透,不能點火了……所以也隻好將就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隻能等天氣變暖,冰層開化了。
我爸爸站起身,離開村部,到趙村長家看望,趙村長雖然摔的不輕,但沒生命的危險,劉振綱幹了半輩子大夫,醫術高明,所以趙村長隻需好好的躺著靜養就可以。
我爸爸離開趙村長家,回家之前,順路去了李文利家小賣店,打算買點餅幹饅頭,家裏的柴火不多,不能燒火做飯,買點現成的,頂上幾頓。可到了李文利的小賣店才發現,自己下手晚了。貨架上的餅幹麵包,早已被搶購一空。
李文利見四外沒人,偷偷的從櫃台底下拿出一袋餅幹遞給我爸爸,
“老二啊,這是我偷摸藏起來的,分一半給你,不知道誰在村子裏傳的,都說咱們劉家鎮大難臨頭,還說這溫度不會上升了,隻能越來越冷,能一直凍好幾年,到時候就沒吃的了,人們不是凍死,就是餓死,這一大早,我家的貨架就被人買空了。要不是我留個心眼,這點也都沒了……”
他們倆正在說話,屋子裏傳來一陣幹嘔的聲音,還是白小娟,最近她經常幹嘔。
“娟子,是不是有喜了?”我爸爸問。
“嗯,好像是,昨天白天劉振綱給看了,說看著像沒,但最好到縣城的醫院看看,原打算今天白天坐大客車去,沒想到這不是下雨凍冰的,就耽誤了。”
看來這場冰雨耽誤了太多的事,可卻沒什麼辦法。我爸爸付了錢,拿著半袋麵包往家走。剛走到一半的時候,刮起了一陣風,原本就寒冷的天氣,雪上加霜。我爸爸拉緊衣領,抱著肩膀,踩著光滑的結冰的路麵,頂著風,好容易挨到了家。
剛到大門口的時候,就見爺爺拿著鎬頭,咣當咣當的砸門前的那堆柴火。地上散落著一堆從柴火堆裏拽出來的木頭。我爺爺的棉襖扔在一旁,臉上都是汗水,看來自從我爸爸離開家去了村部,我爺爺便一直在這弄柴火。我爸爸趕緊進院子找來一把鋸,把我爺爺拽出來的樹枝木頭都鋸成半尺長的一段段的劈柴,然後再找來兩個籃子和扁擔,把劈柴裝進籃子,挑到屋子裏去。
都忙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那陣寒風也漸漸的停止,我爸爸抬頭看看天,仍舊陰沉沉的,仍然看不清太陽的影子。我爸爸歎了一口氣,
“哎,也不知道這天啥時候能暖和點……”
……
我爸爸拿回來的麵包挺好吃,特別的甜,媽媽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都會給我買上幾個。我坐在炕頭上津津有味的吃著麵包,屋子裏的火爐就要熄滅了,有點冷。我穿鞋下地,打算去外屋拿兩塊木頭放進火爐,可剛一推開外屋的門,一陣大風夾雜著冰冷潮濕的水汽,猛的迎麵灌了進來。我一個沒注意,身子被風吹的向後傾斜,腳跟拌在門檻上,失去重心,向後摔倒。
我伸手去拉門框,卻沒來得及,身體一下子飄了起來。而那陣風灌進來之後,在屋子裏打了一個旋兒,又從門口繞了去處。但是,這正強烈的旋轉的氣流,卻將我輕易的攔腰卷了起來,順著外屋的門,直接飛到院子裏。
這陣風來的突然,刮的奇怪,把我從屋子裏卷了出來,飛到了院子裏,又在院子裏盤旋了一圈,便騰空而起,升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