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剛被吹滅,前麵卻閃出一片光來,在那片光裏,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麵是一片草地,草地的中間有一條小路,與其說是小路,不如說是驢馬車壓出來的車轍。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挑著扁擔,扁擔的一端,是一個柳條筐,裏麵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而另一端,是一個蘭花布的包袱,包袱裏麵的東西四四方方,露出一個大紅色的角,看上去像是一個木箱。身後跟著一個女人,手裏領著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她們一前一後的走,離我爸爸不遠,卻都看不清他們的臉。坐在筐裏的小孩對路上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一直跟後麵的女人問這問那。
這場景看著十分熟悉,仿佛就在我爸爸的某個記憶裏的角落,但一時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們正在往前走,突然後麵跑來一隻野狼,嘴巴裏叼著一個跟柳條筐裏年紀差不多大的孩子,從他們身邊經過,往前跑去。
那個坐在筐裏的孩子突然一縱身,跳了出來,邁開步子便去追趕那個野狼。野狼跑的飛快,那小孩也追的飛快。挑擔子的男子也扔下擔子,追了上去。
那野狼便在眼前這片空地裏一圈圈的跑,那小孩便一圈圈的追。別看他年紀很小,但跑的卻飛快,儼然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奔跑健將,跑著跑著,他突然把平伸,食指伸直,大拇指豎了起來,其他三根手指緊攥。用手做出了手槍的樣子,瞄準跑在前麵的野狼,突然傳來“當”的一聲槍響,那小孩的手指冒著煙,而眼前那個野狼的一條右腿卻哢嚓一聲被擊斷,鮮血夾雜著骨肉的殘渣橫著飛了出去。叼在嘴裏那個孩子被摔到了一旁的草叢裏。
而那隻野狼杯擊斷的半條後腿掉進了草叢,直挺挺的插在了地上,鮮紅的血瞬間將它周圍的草叢染紅,並不斷的向四外擴展。擴展的速度特別的快。一轉眼,前麵整個空地上的草都被染成了紅色。
那半截的狼腿突然迅速的向上生長,並生出許多的枝丫,並開始開花散葉,結出紅色的的果實。我爸爸認得,那是山楂。
剛才那群人卻一下子不見了。隻有一個年邁的老者手裏拿著一根繩子走到這棵樹下。慢條斯理的把繩子一扔,繞過了一跟橫著的枝丫上,並把繩子的兩端綁在一起,形成一個繩套。
這老頭綁好繩套,向上一跳,不偏不倚,脖子正好伸進了繩套。很快他一歪頭,死掉了。過了一小會,那個男人自己從繩套上跳了下來,不知道從哪弄出來一把鐵鍬,就在地上挖起了土坑。很快就挖出了個兩米長,半米多寬,一米多深的坑。挖完他把鐵鍬一扔,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卻並不在乎,而是直接躺了進去。
坑邊上的土犀利嘩啦的自動掉進土坑,很快便把這土坑填平。而這被填滿了土的坑卻開始向下沉降下去,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便在原來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深井。
那口井裏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他在嗚嗚的痛哭,聲音淒淒慘慘,像是經曆了怎樣的折磨。突然,一直手從井裏伸出來,用力扒住,努力的爬出了這個深井。
這果然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麵色憂鬱,兩眼無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嗚嗚的哭……
突然呼的一下,整個世界暗了下來,剛才眼前的一切,一下子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去,我爸爸趕緊拎起煤油燈,從褲子兜裏拿出火柴,試圖點燃。但火柴的火焰跳了兩下,便熄滅了。
我爸爸又拿出幾根,繼續劃著,點燃了那盞煤油燈。可煤油燈的火焰慢慢的縮小,最後跳了一下,滅了。
“哎呀,沒了空氣了”
我爸爸驚呼一聲,轉身順著來時一直放開的那團毛線,往回就跑。而身後的一切隨著他的離開,迅速的暗淡了下來。最終再一次變成無盡的黑暗。一切都被這黑暗吞噬,剛才的草地沒了,那些人沒了,小孩子的說話聲沒了,那個年輕人嗚嗚的哭泣的聲音也沒了。消失的如此徹底,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我爸爸一直順著毛線繩往回跑,前麵的路越來越崎嶇,東拐西拐,卻怎麼也找不到盡頭……
我爸爸有些害怕,但除了繼續跑,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