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綱皺著眉頭問我奶奶道,
“那你沒給他看看麼,到底是啥問題啊,我看這可不像是普通的得病啊……”
“看我也看了,除了丟魂的事 ,我也沒看出他有別的啥啊……”
劉振綱說,
“有句老話說,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兒,我看哪,你自己家的事 ,還是找外人看看的好,”
一句話提醒了我奶奶,她不住的點頭,
“嗯,也對,你說的在理兒,可咱們劉家鎮上下兩隊你都知道,我上哪再找個出馬的呢?難不成得進城去找?”
“城裏也不見的有吧,”我爸爸說道,“你忘了?前陣子張誌成的小丫頭哭夜,他不是在城裏沒看好才來找我媽的?”
劉振綱想了想說,
“咱們鎮子,還真有個人,不過啊,到底找不找他你們自己掂量,”
我奶奶驚訝的看著劉振綱,我奶奶在劉家鎮這麼多年,上下兩隊的不說都認識也差不多,卻沒聽說過誰還是出馬仙,能給人看個邪病,便對劉振綱說,
“你別賣關子啊,說說看看……”
劉振綱拔下我爺爺胳膊上的針頭,邊收拾邊說道,
“白勝利啊 ……我聽村子裏不少人都說過,白勝利不但會看真病,對一些邪病也能看,還看好了不少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還會這個的……”
我爸爸聽了吃驚不小,我奶奶反倒十分平靜的說,
“白勝利會點啥,這個我信,但這小子頭上有黑氣,背後有邪骨,走的不是什麼正道,所以就算他真出馬了,也出的不是什麼正仙兒……”
“管他正邪呢,管事兒就行啊,先把病看好了才是真的啊,要不你看看這多遭罪啊……”
劉振綱說道。
我奶奶看了看折騰的滿頭大汗的我爺爺,歎了口氣說道,
“哎,你說的也在理兒,我再想想辦法吧,實在不行,我再去找白勝利……”
劉振綱收拾藥箱,離開我們家。我爺爺的疼痛多少減輕了些,但還是直冒冷汗。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看到平時壯的像一頭牛一樣的我爺爺現在折騰成這樣,我奶奶一時間也亂了陣腳,可白勝利的人品,我奶奶怎麼也瞧不進眼裏,能自己解決的事,還是不要找他。於是她讓我爸爸拿來一碗水和三支筷子,自己在外屋拿來菜刀。我爸爸知道我奶奶這是要給我爺爺“送送”,便趕緊去幫我奶奶準備。
“送送”又叫“送神”、“送鬼”,是最常見的一種驅邪的辦法,是送走邪祟的意思。一旦一橫兩豎的三支筷子在水碗中立住,便能與病人身上的邪祟取得溝通,要麼好言相勸,要麼言辭訓斥,總之將邪祟驅走,病人便好了。之前我奶奶給我爸爸、給我也多次用過這樣的辦法。我爸爸心裏也知道,我奶奶要給我爺爺做最簡單的“送送”,是有病亂投醫,沒別的辦法了。
流程像往常一樣,讓我爺爺平躺在炕上,水碗放在我爺爺的頭前麵,一根筷子橫著擔在腕上,另外兩支,一直靠著這根橫的立在水裏,一根貼著這根豎的立在那根橫的上,用一隻手扶好,另外一隻手拿著菜刀,在我爺爺身上來回的比劃,邊比劃嘴裏邊叨念,
“是神歸廟,
是鬼歸墳
若是老仙請歸山林
十字路口找水喝
……
”
邊叨念邊試著放開扶著的筷子,就在我奶奶念叨了第二遍的時候,一鬆手,筷子穩穩當當的立住了……
我奶奶大吃一驚,原以為我爺爺隻是丟了魂,給我爺爺“送送”,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可沒想到,我爺爺身上真的還有不幹淨的東西。
我奶奶拿過旱煙笸籮,抓起一捏旱煙,扔進水碗裏,右手的菜刀仍舊在我爺爺身上來回的比劃,嘴裏叨念著,
“我敬你一袋煙,
看你是哪路仙,
抽完你往西走
大路各朝天
……”
煙絲被水浸泡,一些吸足了水分的,很快沉入水底,除此之外,再沒了什麼動靜。我奶奶又拿來一碗酒,喝了一口含在嘴裏,噗的一聲噴在我爺爺身上,擦了擦嘴角又說道,
“我敬你一碗酒
看你是灰黃柳
好酒敬好仙,
喝完你就走”
可念叨了兩邊,那隻筷子還是沒什麼動靜,我奶奶氣不打一處來,不禁大怒的說道,
“給你煙不抽,給你酒不喝,那我這給你臉,你是不是也不要啊!”
說完伸手從紅漆木櫃子裏拿出一張巴掌大的黃紙,來到我爺爺身邊,用火柴點著,火光一閃,我爺爺身上剛才噴上的酒霧騰的一下,著起了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