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白勝利這些年的為人不怎麼樣,但念及他那死去的父親包獸醫還是個忠厚老實人,所以我奶奶聽說白勝利買了三荒子的宅院要翻蓋房子,自然也替他高興,於是便答應了他。
有我爺爺出手,這事就好辦了一半,白勝利高高興興的離開我家。臨出門時,我奶奶喊住他,囑咐道,
“勝利啊,六姑多一句嘴,三荒子的院子地方倒是寬綽,照理說風水也不錯,但三荒子是橫死的,你也知道 ,我總覺得那房子,有什麼說道,你多長個心眼吧……”
白勝利連忙道謝,其實他嘴上道謝,心裏卻不屑一顧。約定好明天開工,便匆匆的離開我家,去找劉老七。
第二天大清早的, 三荒子的院子就圍了不少的村民,冬天裏本來就的農閑的季節,人們本來就閑的渾身刺癢,誰家有個殺豬娶媳婦,動土蓋房子的,人們也都喜歡去圍觀。那些好臉麵、人勤快有人心腸的,都會上手幫幫忙,這叫“幫工”。白勝利好歹也是村裏有名的大夫,也算是劉家鎮半個名人,再加上這些年人們眼看著他賺了不少的人,人有了錢人們自然就願意巴結。所以房上房下,院裏院外的人們忙忙活活。
屋子裏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窗戶門的木料也都腐爛糟破,白勝利自然看不上眼,於是便告訴前來幫忙的人們,有什麼看的上的,就隻管拿回家去。人們便湧進了屋子,搬櫃子的搬櫃子,拆門板的拆門板。不一會,屋子裏便被搬了個精光,門窗的木框也都被拆走。
單等屋子裏搬東西的人散盡,我爺爺和劉老七便在屋頂上開始拆房,先鏟掉屋頂的一層泥土,下麵是一層葦席。屋子年久失修,每年春天這三荒子也不和泥抹房,那層泥土很薄,而泥土下麵的葦席也因為夏天漏雨,潮氣得不到散發,早已腐爛發黑,散發著難聞的黴腐之氣。
很快,撤掉泥土和葦席,便露出了房梁和椽子。拆房梁是技術活,就該輪到劉老七下手了,要在房梁和牆垛之間,用錘子砸入一麵薄一麵厚的楔子,把房梁頂起來,再塞進頭號粗細的繩子,最後搭起絞架,找一些身強力壯的,一起抓住繩子的另一頭,利用絞架來借力把房梁吊下去。
劉老七騎胯在房梁上,彎著腰,用錘子一下一下的往縫隙裏砸,房梁慢慢的被翹起,突然,呼的一下,從縫隙裏爬出來一群黑色的蟲子,想必是翹起的房梁下麵,是他們的窩,它們驚慌失措的到處亂爬 ,爬了劉老七一身。
這些蟲子渾身黑的發亮,一寸多長,渾身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細長的腳,乍看上去,好像是蜈蚣,但卻比蜈蚣的腿長,也說不上是什麼蟲子。劉老七趕緊伸手拍打,可這種子爬的特別的快,順著劉老七的棉襖衣襟、棉褲腰和褲管,貼著皮肉鑽了進去,奇癢無比。
劉老七情急之下便在房梁上站了起來,跳著腳的抖動身子,可越是抖動,那蟲子卻鑽的越深,劉老七一個沒站穩,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從房梁上掉了下去。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現場的人都沒反應過來。房子三米多高,劉老七這要是掉下去,肯定摔斷胳膊腿,正在情急之下,正在劉老七身邊幹活的我爺爺彎下腰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劉老七的手腕。
劉老七好歹也一百五六十斤,加上往下跌落的重量,把我爺爺拉的身子向前一傾,一下趴在了房梁上,胸口與房梁猛烈的撞擊,早上吃的食物在胃裏劇烈的翻騰。我爺爺強忍著疼痛,用力的拉住劉老七,在下麵的人趕緊去找梯子,好讓劉老七順勢爬下來。而就在我爺爺拉著劉老七不能鬆手的時候 ,那些鑽進劉老七衣服裏麵的蟲子,便順著他的胳膊,往上爬。
這東西雖然不大,長的卻實在是惡心,我爺爺拉著劉老七不能放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順著胳膊,爬進棉襖袖子裏麵。一陣難耐的刺癢,我爺爺終於忍不住,一鬆手,劉老七跌了下去,我爺爺也因用力過猛,從房梁的另一側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