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白勝利喝的迷迷糊糊,可好賴話還是能分的清,聽奶奶這麼一說,便撂下臉色,
“我說六姑,我給……給大勇看病,你……你卻咒我……算了,不……不跟你說了,我走……走了……”
白勝利轉身離開,東倒西歪的往東走去……
……
再說這陳寡婦,離開了我家,憋了一肚子氣。雖然自己是個寡婦,三十多歲了,但不管怎麼說,也有點姿色,這劉家鎮上上下下多少爺們兒沒事都願意跟我搭個訕,都想著能占我點便宜。跟了他白勝利是他八輩子的福氣,他卻不知道好歹的到處沾花惹草,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的眉來眼去。
陳寡婦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胸脯裏憋悶,用手梳理散亂的頭發,摘下手腕上的皮筋隨便的綁上。身上的花布棉襖剛才折騰的時候丟了兩個扣子,領口咧開著。
我家往西一轉彎,就是西溝,夏天裏過膝高的野草,早就變得枯黃,被來回走的人們踩踏的伏倒在地,露出草叢中那條小路的泥土地麵,積雪在融化,路麵上濕潤的泥土變成黑褐色。
一陣微風吹過,飄來一股難聞的味道,臊臭裏夾雜著屍體輕微腐敗後,內髒的氣味。這味道讓陳寡婦感到一陣陣的惡心,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看去,西溝西麵的土坎下,有一片新鮮的泥土翻動的痕跡。陳寡婦往前走了幾步仔細看去,果然,土坎下有個不大不小的土坑,土坑上泥土零散,像是被什麼動物翻動過,而那氣味就是從這裏傳來。
陳寡婦再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土坑裏露出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的雞的屍體,翅膀上的羽毛撒的到處都是,而這些死雞在反常的溫暖的天氣裏,已經開始腐敗,黑色的血跡和黃色的脂肪隨處可見。
“哎呀,這是誰家死了這麼多雞啊,”
這味道實在難聞,陳寡婦趕忙退回到小路上,捂著鼻子離開。走出了西溝,剛才這惡臭的氣味被甩在身後,陳寡婦便又嘟嘟囔囔的抱怨著往回走,越是抱怨心裏就越憋悶,正低頭往前走,突然,汪的一聲狗吠,嚇了陳寡婦 一大跳。
抬頭看去,已經走到包畫匠家的門口,包畫匠家那隻平日裏老實膽小、年邁體衰的大黑狗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鎖鏈,站在牆頭上,瞪大雙眼,呲著牙咧著嘴,正對她凶狠的叫喚。
“白勝利欺負我,你這狗東西也湊熱鬧?”
陳寡婦氣不打一處來,彎腰撿起一塊小石頭,向大黑狗扔了過去。不偏不倚,這塊石頭正好砸在大黑狗的身上,大黑狗非但沒被嚇跑,反而被激怒,一下子跳下牆頭,猛地奔著陳寡婦竄了過來。
包畫匠家的大黑狗養了十幾年了,平日裏老態龍鍾, 見了生人進院都懶得叫喚一聲,今天卻不知道發了什麼邪風。陳寡婦卻怎麼也沒想到,轉身就跑,被大黑狗一口咬住了小腿肚子。陳寡婦一下子摔倒在地,大黑狗鬆開咬著陳寡婦大腿的嘴巴,一躍撲了上去。前爪按住陳寡婦的肩膀,呲著尖利的犬牙,張開大嘴,向陳寡婦的脖子咬了過去。
狗急了能跳牆,這人急了,能打狗。大黑狗這一口要是咬在產寡婦脖子上, 肯定就能一下把陳寡婦的脖子咬斷。陳寡婦情急之下,伸出兩手,一下掐住了大黑狗的脖子。那大黑狗張著大嘴用力掙脫,陳寡婦打死也不撒手,咬著後槽牙使出吃奶的勁,兩隻手就入了死扣。
陳寡婦連摔帶嚇,再加上渾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兩隻手上,瞪著雙眼,臉上的肌肉緊繃,緊張的喊不出聲、說不出話。而那隻大黑狗被掐住脖子,掙不脫又喘不上來氣,也憋的舌頭吐了出來,叫不出聲。一人一狗,一上一下,就這麼一直僵持著。
過了好一陣子,掐著狗脖子的手,早已酸痛的沒了知覺,大黑狗按著陳寡婦肩膀的爪子也漸漸的沒了力道。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包畫匠拎著耙子,背著一麻袋枯樹葉子,從樹林子裏走出來,見到眼前的驚嚇,也嚇的不輕,趕緊扔掉麻袋,顧不得麻袋裏的樹葉子散落出來,三步兩步的衝了過來,一隻手扳住大黑狗的腦袋,另一隻手在大黑狗的後背上用力的拍打,
“你這畜生,鬆口,鬆口……”
打了幾下才發現,大黑狗舌頭吐了老長,眼珠往上翻,渾身鬆軟,已經沒了氣兒……
“哎呀媽呀,大妹子,你鬆手吧,鬆手吧,這狗沒氣兒了,沒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