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粉末立刻融化在藥水裏,白勝利挨個的拿起來搖晃了幾下,再用針管把粉末的溶液吸出來,統統注射到那個大瓶子藥水裏麵。乳白色的溶液在裏邊冒了一堆氣泡後,立刻變得透明, 融合在了一起。百勝利從藥箱裏拿出一根細繩,麻利的在瓶子上捆了一個十字的繩結,把那根帶著針頭的膠皮管插了進去,遞給我爸爸啊,示意他講瓶子掛在柱子上。
白勝利拉出我的胳膊,用那根黃色的膠皮管子幫助我胳膊肘以上的部分,用手掌啪啪的拍了幾下我臂彎內側,淡藍色的血管便股股著顯露出來,拿起膠皮管另外一端的針頭不偏不倚的刺進了我的血管,再用膠布將針頭粘牢。
“六姑,這叫打滴流,這個比打屁股針管事兒多了……”
白勝利麻利的給我 紮上了針,得意的對我奶奶說。
在那個年月,“打滴流”這種方法,在我們劉家鎮,是稀罕事。不過白勝利是大夫, 在村裏行醫這麼多年,他說管事,自然沒人會懷疑。
打完針白勝利端起茶水,吹開漂浮的茶葉沫稀溜溜的喝了一口,脫掉了鞋子往炕裏蹭了蹭,盤腿坐下。
我奶奶看看瓶子裏的藥水 ,一滴滴的不緊不慢的滴落,想必一時半會也打不完,轉身對白勝利說,
“勝利啊,快到飯時了,你也別走了 ,就在六姑這吃吧……”
白勝利也不推辭,我奶奶穿鞋下地, 到外屋的廚房叮叮當當的坐起飯菜來。
藥水打到一多半的時候,我奶奶已做好了四個菜,在炕上放好桌子,在櫃子裏拿出一瓶白酒,白勝利也不客氣,打開酒瓶,給自己倒滿了一杯。沒等我奶奶和我爸爸做到桌子前,白勝利就一口酒一口菜,吧嗒吧嗒的吃喝起來。
酒菜卻堵不住他的嘴巴,白勝利喝了一口酒,放下筷子說道,
“六姑啊,咱家大勇的這水痘啊,你找我就對了……別看著水痘不起眼,小孩兒早晚都會得,但要是弄不好 ,也是很危險的,我在城裏醫院的 時候,就眼看著有小孩得水痘,感染死掉的……”
我爸爸聽了白勝利的話,心裏有些害怕,可我奶奶卻隻是不置可否的笑笑,給白勝利夾了些菜。白勝利又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不過六姑你放心,不是我白勝利吹牛,別說這小小的水痘,就是再嚴重的病,我也不在話下,還有就是那些邪門的癔病,我掐掐手指頭,也能看個八九不離十……六姑別看你也會看癔病,我也比你不差……”
幾口酒下肚,白勝利的話越來越多, 嘴巴上冒起白色的泡沫,唾沫橫飛的跟我奶奶和我爸爸講起那些半真半假的他的偉大故事。
他正講的開心,突然院門外有個人大聲的喊道,
“白勝利,你個天殺的,我陳桂蘭眼瞎了看上你這個不正經的東西,沒事你就到處的跑騷 ,看我今天不和你拚了命的……嗚嗚嗚”
聽聲音就知道是陳寡婦,她邊叫嚷邊哭的推開我家的院門,沒等我爸爸出門迎接,就已經進了屋子。一進屋子,就抬腿脫下自己的一隻鞋子,拿在手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向坐在炕上的白勝利打了過來。
白勝利一個沒留神正打在他的腮幫子上,啪的一聲,臉上立刻起了一道紅印子。我奶奶和我爸爸趕緊拉住,陳寡婦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啪啪的拍著地麵,嚎啕大哭起來,
“我咋就這麼命苦啊……我那短命的爺們走的早,我一個人苦白苦夜的過日子,原本尋思這個白勝利是個能依靠的主兒,我把心窩子掏給他,他卻是個沒良心的流氓貨啊……”
說著把另外一隻鞋子脫下來,往白勝利的身上扔去,白勝利外頭躲過。
“說,你個老流氓,跑騷的貨,剛才你去東街的劉玉梅家給人家看病,都跟她幹了些啥……你這個沒皮沒臉的老流氓啊……”
白勝利原本正喝的開心,被陳寡婦這麼一鬧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指著在地上撒潑打滾的陳寡婦,大聲的罵道,
“你個不要臉的娘們兒 ,聽風就是雨的往我頭上扣屎盆子,你趕緊給我滾回家去,不然看我打斷你的腿!”
說完就要下地動手打人,被我奶奶一把手拉住。我爸爸試圖把坐在地上的陳寡婦拉起來,可越是有人拉架, 這陳寡婦越是來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