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揚接過茶聞了聞,和聲道:“小蝶悟性好,這茶清香甘醇,已經有八分的神韻了。”
我將半張臉埋在銀狐的毛中,悶聲道:“與你煮的茶相比,隻怕三分也趕不上。你煮茶的手藝,可是爹爹親手教的……”
莫揚閉了回眼,沉聲道:“爹爹煮茶的手藝,確實很好!”
我歎了口氣,道:“莫揚,你接下來到底打算如何?這些日子,你也不和我說,我,我……”囁嚅半天,我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慮。
其實我想問他,莫府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而他似乎也沒有任何處置莫府產業的念頭,雖然他不說,可我也聽陶陶絮叨了幾句。
莫府綢緞鋪、茶葉鋪在元洲有好幾處,還有爹爹生前購置了兩家藥鋪,本來是看莫揚喜歡鑽研醫理,醫術又高明,想著以後能交給莫揚打理。莫府變故一出,鋪子裏的掌櫃和夥計們人心渙散,完全沒有頭腦。雖然爹爹生前厚待他們,可畢竟利益前程麵前,大家都懷著各自的心思,有直接樹倒猢猻散另謀高路的,也有且行且看觀望的,還有想著趁亂為自己謀點私利占點便宜的,總之就是毫無主心骨,生意也一落千丈。
莫揚雖然去各個鋪子看了看,卻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指示,不過不痛不癢地交代幾句,完全沒有辦法歸攏人心。畢竟是爹爹畢生心血,我還是希望能有個好的歸屬。可是莫揚的脾氣,原來因為意不在家族的生意沒少被爹爹責罰,此時他更是一心尋仇,哪裏顧得上這些。我是個沒心沒肺地人,也是沒有任何生意頭腦,又不想此時此刻為難莫揚,這話更是問不出口了。
莫揚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地轉身,拉著我的手慢慢道:“小蝶,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是在想莫家的產業吧?你放心,我這幾日已經處理妥當了。”
我疑惑地看著他,“你辦事,我曆來放心,我也相信你。莫家這些東西,我本來也不在意,隻是畢竟是爹爹的心血,希望你能給它們安排個好歸屬,不至於就此落敗了就好!”
莫揚道:“安叔推薦了一個人,就是以前經常來家中的,爹爹很是信任的韓掌櫃,此人有才有德,堪當重任。我已經將莫家所有產業都交給他代為打理,小蝶意下如何?”
我點頭道:“此人我見過幾次,確實很有才能。你這麼做,很好!我沒有什麼意見。”
莫揚抬手理了理我額角的一縷頭發,柔聲道:“小蝶,莫封來信了,他已經去了鹹城,我們,後日便動身回鹹城去,你覺得可好?”
回元洲前,我們都曾經答應要早些回鹹城,因家中變故,已經是耽誤很久了。是該回去了。
莫揚頓了頓,像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卻又歎了口氣,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攏了攏我的銀狐大氅。回頭望了望,道:“還記得那時候,你喜歡在紫荊樹下跳舞,落英繽紛,舞姿曼妙,滿院的蝴蝶飛舞,真美!”
我鼻子一酸:“你喜歡,等天氣好的時候,我再跳給你看!”
莫揚眼睛裏亮了亮,伸手將我攬過去,“小蝶,終有一天,我會給你安穩的一切。”
安穩的一切。我苦澀地笑了笑。何謂安穩?如何安穩?經曆了這許多事後,我早已不是那個被莫府上下捧在手心裏不諳世事的傻女孩了。秋水山莊的家仇、九黎山莊的家仇、莫家的血仇,還有我們不意間卷入的王朝爭鬥,哪一件都不是頃刻間能解決的事。樹欲靜而風不止,隻怕我們這一生,都要在這樣的動蕩和腥風血雨中掙紮了。而我的一生,也許不過是須臾二十年,我已經虛度了十九年了,剩下的這短短可看見盡頭的日子,又如何安穩呢。
莫揚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摟著我的肩膀進屋,邊走便對我道:“小蝶,你還記得我曾經和娘親學過一段時間畫畫,用來描綢緞的花樣。今日得空,我給你描一副丹青吧。”
我穿的有些厚,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下,聽見莫揚這麼說,我頓了下腳步,扶著門框道:“你從來沒有做過人物丹青,你會嗎?”
莫揚俏皮地揚了揚眉毛:“你不信我,那且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