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嘴裏說的是帶,薑公公卻指著小應子進來了好幾個人,將我扶著出了王後的華陽殿。出門的瞬間,眼角餘光掃到王後和月見姑姑滿臉陰沉恭送王上的模樣,小喜子似乎想去扶著王後起身,被王後一甩手扔開了。
剛出華陽殿的大門,王上便讓將我放在了轎輦上,吩咐薑公公去請醫官立即前來。他在旁邊握著我的手,沉默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些什麼。我昏迷過去的最後一瞬,瞧見王上緊蹙的額幾縷明顯的白發垂了下來,眼角皺紋爬藤一般若隱若現。王上似乎咳嗽了幾聲,在我耳邊說了句“對不起,朕來晚了”,神思恍惚中,我也聽不真切,任由自己繃緊的神經驟然鬆弛,腦子一暈便不省人事。
這又一次的暈倒,讓我做了好幾個相同的夢,依然是那樣的仙家幻境,依然是五彩的鳥華貴的鳳凰,漫天的紫荊花紛紛揚揚……
感覺被什麼東西牽扯著肩膀,心底一陣一陣抽痛,徐徐睜開眼睛,一張熟悉的俊臉上布滿了青澀的短須,幾天未曾刮臉的樣子。一雙柔柔的手慢慢擦拭著我的手臂,溫熱的感覺讓我暖暖的。身上的被子很暖和,不太像春和院那床僵硬厚重的棉被,輕柔而又溫軟。
白色的幔帳垂下,上麵掛著一幅紫荊花的絲織繡畫,幾雙蝴蝶翩翩起舞,栩栩如生,閉著眼我都能知道那精細的女紅來自蕊珠之手。
動了動嘴,臉部一陣抽搐,我咧了咧嘴,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
“小姐,你終於醒了……”一張圓潤的臉龐撲進我的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睛有些紅腫,“你嚇死奴婢了。”
“陶陶……”我低囈著道:“這是哪裏?”
莫揚擰眉看著我,啞著嗓音道:“小蝶,你醒了?還疼嗎?”
我晃了晃腦袋,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揚哥哥,我怎麼會在這裏?”
陶陶哭腔道:“小姐,你回家了啊,你還疼嗎?是誰將你打成這樣,怎麼那麼狠心?公子爺給你用了最好的傷藥了,你是不是還疼?”又高聲嚷著:“安叔……安叔,小姐醒了,藥熬好了沒,快拿進來。”
莫揚輕輕撫著我的臉頰,心疼道:“還疼嗎?已經消了腫,還有些紅,養幾日就好了。還好沒傷到筋骨,都是皮肉上的傷。對不起,小蝶,你受苦了!”
陶陶哭著道:“什麼皮肉傷啊?公子,她們下手也太狠了,小姐自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苦。家主夫人都沒舍得動過小姐一個指頭,這些人,不拿人當人麼?”
莫揚嗔道:“好了,不要說這個了,快去看看安叔的藥熬好了麼?”
陶陶抹著眼淚出去。莫揚幫我掖了掖被角,眼神溫柔地看向我,“不要怕,小蝶,以後再沒人能欺負你了,有我在,不要怕!”
靈台開始清明,我終於想起來醒來之前發生的事,隻是不明白,怎麼自己醒了後就在莫宅了。拿眼詢問莫揚。
莫揚拿著一個絲帕包住的東西輕輕揉著我的臉頰,一陣涼涼酥酥的感覺,很是舒服。
他一邊輕輕揉著,一邊道:“你是想問怎麼會在莫宅對嗎?是三天前,王上讓薑公公將你送出來的,說是將你逐出宮了,你臉上這傷,是王後說傷。我也想知道王後為何傷你?不過薑公公不肯多說,隻說問你就行了。你現在說話臉還會疼,不急,等你好些了,我們再聊這個話題,現在你的第一要務就是好好養傷。昨日封來過了,妙一道長也來給你看了,這個藥也是妙一道長給開的,最是祛淤活血,消腫止痛,你的臉很快就好了。”
我點點頭,想起王上說尋個時機將我放出宮去,難道這就是他說說的時機麼?王上要我勸服莫揚和莫封,讓九黎山莊為太子所用,看來他是有備而來。他太了解王後,知道若王後知道他赦免了梅婉儀,一定會追查背後原因,一定會遷怒於我。這才是王上的計劃,不過放了一個舞姬出宮而已,背後這麼多的波折算計。本以為他是良心發現,念著一點舊情赦免梅婉儀的,現在看來,這不過是他順便的一步棋而已。他既然將我放心地交給莫揚,自然心中篤定我不會食言,也做好了準備,於他我隻是個有用的舞姬,就算沒有把握我一定會信守承諾,也不會失去什麼。若我果真成了事,他才是最後的大贏家。
王上如此步步算計,到底為的是什麼?太子是東宮儲君,繼承大統名正言順,王上為何要如此費盡心機籌謀。至少明麵上,王後是太子的生母,一定會保著太子承繼王位的。
莫揚似乎看出我在心裏想著什麼,低聲道:“小蝶,你此刻要靜心,不要胡思亂想。”
陶陶和安叔此刻進來。陶陶捧著一碗熱氣騰騰地藥湯到我床頭,氤氳的藥味刺鼻而又腥澀,我不禁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