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 2)

薑公公小心翼翼地端了熱茶放到王上伸手可及的地方,輕聲提醒王上喝口水潤潤喉。轉身的時候眼睛無奈而安撫地看了看我,咳嗽幾聲。

王上抬頭掃了一眼,皺著眉嗯了聲,薑公公急忙小聲道:“王上看了這麼久的書,喝口茶吧。”

王上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抄起茶盞抿了一口,轉頭看著我。很是落寞地歎了口氣,他低沉地對我說道:“其實朕知道,你又能知道什麼呢?隻是我不知道,在這宮中,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將“還”字咬得很重,語音中有很重的心悸和震驚,“朕心裏都明白,也知道是何人所為,可朕一時半會就是沒辦法。朕也有很無奈的時候。她們用兩個人頂了罪,以為朕真的老糊塗了。”

我心裏有些許不忍,雙手搓了搓,誠懇道:“王上多慮了,王上正當壯年一點也不老。宮中如我這般的奴婢奴才,宮外亦有家人的很多,家境不甚好的也很多,難免有一個兩個的錯了主意,以為司樂監那樣的地方不受人注意,膽子大些也很正常。奴婢覺得,或許沒有別的什麼原因在裏頭。”

王上正喝著茶聽我說話,突然發怒摔了杯子,“你也會用或許二字,也知道這個偷盜的理由站不住腳。朕都聽說了,刀刀要人命,哪個盜賊這般大的膽子。”

我被唬得一跳,捂住胸口半晌不敢搭話。薑公公急忙招呼小應子進來收拾碎瓷片。小應子戰戰兢兢地捏著一方帕子小心翼翼撿碎片,不時抬頭瞄上一眼王上。

待到小應子收拾完退出去,薑公公又遞上一杯新的熱茶,我才淡定回道:“王上明鑒,奴婢一不會武功,而不是壯漢,一個柔弱舞姬而已。兩個身強體壯懷有功夫的男子,若真是刀刀要人命,奴婢哪還有活命的機會。可是奴婢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王上唔了聲,關切道:“你的傷勢如何?”

我拍了拍自己的身體,甩手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心道幸好那第三人來的及時,並未傷到筋骨,不過皮肉傷而已,幾日下來,早好的差不多了。

王上翻了翻眼睛,“小應子說醫官去診治,你給擋了?”

“回稟王上,奴婢的傷實在沒有大礙,不敢矯作麻煩醫官。”

直到此時,王上似乎才想起來我還一直站著,他瞪了瞪薑公公,似有埋怨未及時提醒之意。薑公公急忙請罪,把一切疏忽都攬在自己身上,像模像樣地打了自己一掌。王上轉而又笑著說他滑頭。薑公公命人搬了凳子過來賜座。我卻覺得有些無聊。麵對王上,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心意相通無須一語,萬語千言依然陌生。莫揚曾經對我說過,若兩個人是一路的人,即便一句話不說,也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麼。若不是一路的人,即便說上三天三夜的話,心裏也是孤獨陌生的。

我與王上,總覺得心裏有層隔膜,如同碧紗櫥內外的天地,再是陽光濃烈,依然無法徹底穿透。

“嗯,看你的樣子,似乎確實無礙,”王上站起來踱了兩步,左手依然握著那卷書簡,右手輕輕地叩擊著書簡,沉悶的聲音有些壓抑,“小蝶,你真的沒有別的話和朕說麼?”

“啊……”我驀然抬頭,不料他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一時有些慌亂,頓了頓才定神道:“王上的意思……奴婢不明白,奴婢愚鈍,不知王上何指?”

王上回身走進我,深深盯著我的眼睛道:“你和她們一樣,以為朕近日身體抱恙便糊塗麼?朕著人查過了,那日夜間有人看見還有第三個人影,若不是那個人,你可能早就性命不保了吧。難道你不想告訴朕,那人是誰麼?”說到後麵,他的語氣稍顯嚴厲。

我唬得一下跪下,伏地道:“王上明鑒,奴婢不敢欺瞞。可奴婢確實不知,當時隻覺得慌亂難以應對,奴婢受了傷,又驚懼不已,隻顧著躲避,眼睛都不敢睜開。當時奴婢還嚷著說但凡看得上的東西,隻管拿去,隻要不傷我和小柔的性命。後來……後來慌亂之中,聽得絆倒的聲音,小柔太過害怕一直驚叫,奴婢怕她被傷著,所以沒考慮那麼仔細,注意力都在她那。後來不知為何,他們突然退出去了。當時奴婢還心想,定然是小柔的叫聲驚動了旁人,他們怕被抓住所以趕緊跑了。王上若不信,自可去問小柔,奴婢句句是實,確實不知道是否有第三人。奴婢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王上啊!”

頭頂上半晌無語,聽得見王上粗重的喘息聲。

良久,一句淡淡的話傳入耳中,“算了,你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