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揚斜斜俯過來，馬車突然一個顛簸，他猝不及防撲到我身上。我下意識托住他半邊身子，扭頭看過去，正好撞在他下巴上，他疼得呲牙咧嘴。
關心地問了句：“撞疼了麼？你沒事吧？”
莫揚似笑非笑地揉了揉下巴，順勢坐了過來，與我並肩，“我誤會你說錯話了，這是現世報……”
我急得捂住他的嘴：“可見得你越來越胡說了，這樣的話也是可以隨便說出口的麼？什麼現世報不現世報，要報也是我從小任性，是我這個病才該有的，我是沒用了，爹爹娘親還指望你養老呢？”
莫揚左手抓住我的手，右手摟過我的肩，暗啞著聲音道：“不許胡說，什麼沒用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離開王宮，還要治好你的病。你要信我。”
我默默點頭，幽幽道：“你自請和少將軍去北疆禦敵，就是想建功授勳，讓王上將我放出宮外麼？合陽郡主說過，先王在世時，曾經有個勇武將軍立了大功，慶功宴上看上司樂監的歌姬，先王就賜給了他。你是因為這個才去接近少將軍的吧？”
莫揚道：“這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我隻有通過這個途徑才能消除王上的芥蒂之心，有機會重新回到朝廷之上，查出當時誰陷害的我，軒轅劍現在何處？少將軍願意幫我，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似乎在謀劃什麼大事？聽說他結交了不少武林人士，在鏡心亭私養了一群武功高強的護院。”
我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莫揚肩上，慢慢道：“他是少將軍，自身又是練武之人，養些護院也沒什麼吧？大凡練武之人，有幾個不願意結交武林人士的，最好還是有名望有實力的，你看無論朝廷還是江湖，誰不想巴結九黎山莊。”
“他也想結交九黎山莊，帖子遞了兩回，不過莫封都正好不在王城，沒有赴約。”
“上次合陽郡主進宮，和我說少將軍再尋找孔周三劍。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孔周三劍，並不能用於殺人，他要這個做什麼？”
莫揚撫著我一縷發絲道：“孔周三劍並非不能殺人，得看用劍的人。得人者心，傷人者氣，殺人者力，孔周三劍原是天子佩劍，含光至上，無影無形，意在心，承影居中，日出日落方有影，意在氣，宵練至下，有影有形，意在力，得之三劍，可象征無上的權利，他找這三劍，隻怕是別有用心。不過孔周三劍都是傳說，自薔薇帝後，周朝滅亡，孔周得到這三劍，史書上也隻有零星幾點記載，並無多少人真正見過。孔周死後，這三把劍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無人知其下落，是真是假都無從考證了。”
我想起自己的夢，仰頭疑惑，“冥冥之中，是不是真有前世一說，軒轅劍，孔周三劍，包括我的胎記，揚哥哥，你說這是不是都是前世欠下的？”
莫揚俯下頭在我額頭上觸碰上輕輕一吻，嗔怪道：“今日怎麼盡胡說，不過都是巧合罷了。軒轅劍本出自軒轅黃帝之手，曆來就有記載，至於你那個胎記，那有什麼幹係，這世上疑難雜症多了，難道都是前世而來。你呀，不要胡思亂想！”
“我常常做一些奇怪的夢，夢見許多奇怪的事和場景……”我不甘心，繼續呢喃道。
莫揚扳過我的臉，深深望進我的眸光之中，“什麼樣的夢？可有夢見我麼？”
避開他的灼熱的目光，我敷衍道：“也沒什麼，就是一些虛虛幻幻的場景，還有那隻鳳凰鳥和一隻五彩鳥，你都知道的。”
他“唔”了下，“你小時候做的那個夢，不要在意這個，是人都會做夢，哪有那麼多說道。就算有前世，我也相信你前世定是個仙子，才惹得那麼多蝴蝶出現。我還記得，你出生的那日，紫荊花上撲滿了蝴蝶，娘親都給驚著了。”
我低頭輕輕道“可是，他們都說那是妖異之象……”
“胡說！你這樣的哪裏像妖異，美麗又可愛，誰都喜歡。”
想著夢裏的那些場景片段，和少將軍長的一樣的男子，糾葛不清的心碎和悲傷，我有些恍惚。
莫揚輕柔道：“若真有前世，我一定是欠了你的。小蝶，這世，你所有的一切，我來擔負！你不要怕，有我在，什麼都不要怕！”
蕊珠說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優柔寡斷，此時我其實很想果斷決絕地讓莫揚放棄執著，不要困在我這段看不到頭的情意裏麵，掙紮了半天，終究還是不想、或許是不忍心讓他失望，亦或許是不想自己失落，那句話最後也沒有說出口。
車行一路，突然“哐當”一聲停了。我搖晃著倒在莫揚的懷抱。安叔的駕車技術一流，總能讓馬躲過細小的石頭坷垃，這麼大力一震很是難得。
莫揚摟緊我坐穩後剛要伸頭問。安叔話已經悠然傳入車廂：“公子小姐沒事吧？”
外麵一聲暴喝：“你怎麼駕的車？不要命了？”
安叔“咦”了聲，“明明是你們橫衝直撞突然拐過來的，怎的怪起我來了？”
依然是粗壯的暴喝聲：“幕府的車駕過來，你早早就應該避開，眼瞎了麼？看不見這是幕府的車駕？”
莫揚掀簾跳下去。我從轎廂中掀開一角看出去。斜前方是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夫壯碩高大，正臉紅脖子粗地對著安叔嚷嚷。
莫揚拱手道：“原來是少將軍的車駕，多有得罪！安叔，你且坐回去。”
那車夫還想喝斥幾句，見莫揚衣著打扮，氣勢不凡，想了想語氣緩和一點，“算了，少將軍沒怪罪，你們讓開。”
莫揚繼續道：“莫某見過少將軍！”
華麗車駕終於有了動靜，慕歆從馬車上下來，見是莫揚，臉上閃過一絲驚喜，“莫公子，怎麼是你？財叔，不得對莫公子無禮！”
財叔氣焰低下，垂頭道了歉後退到一旁，招呼旁邊看熱鬧的人散開。
慕歆眼光掃到我，我輕輕頜首一笑，算是招呼。他似乎一愣，“莫姑娘也在？”
我點頭回道：“奉姑姑命出宮辦點事，順道看望一下兄長。正要趕回去宮去，安叔走得急了，衝撞了少將軍的車駕，還請少將軍不要怪罪！”
他征了怔，道：“姑娘言重了，原是財叔不對，從側麵衝過來的，驚著姑娘和公子，實在抱歉！”
莫揚近前一步道：“少將軍這般急切，想是有要事？”
“亦無甚大事。多日不見莫公子，不知公子可有時間暢飲幾杯？”
莫揚回頭看了我一眼道：“莫某亦有此意。隻是小蝶急著回宮，怕誤了時辰，待我將小蝶送回宮中，再來打擾！”
慕歆抱拳道：“如此，第一樓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