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為寵愛合陽郡主這個最小的妹妹,所以隻要有機會,便會召合陽郡主入宮陪伴。但她終歸隻是個位份中等的美人。安平侯爺是外封的王爺,不比得與王室有血親的王爺更自由些,所以合陽即便是郡主,也是個不得召見不能隨意入宮的郡主。
闔宮家宴,芳美人抱恙並未在側。安平侯府不是宗親,自然也不願意去湊這個熱鬧,不過著人提前將賀禮分別送到太子東宮和慕大將軍府而已。
宓芳宮,芳美人第一次見到我。第一眼看到她,覺得是個美人。見了禮閑談幾句後,覺得她是個很溫柔很嫻靜的美人。有種長門深宮的孤寂滌蕩後的安然和順,如一叢自然閑適的清婉梅花。合陽郡主卻是很出跳開朗,如午後的陽光熱情奔放。
從芳美人看我的眼神,我心裏便明白,她必定已經知曉合陽郡主對莫揚的一番情意,也知曉我的身份以及進宮的原因。眉目中居然含有一分憐憫,笑意盈盈地讓了我許多茶點。坐了坐,她便帶著人去休息,獨獨將我和合陽郡主留下說話。
她一走,我立即拉著合陽郡主的手,打聽莫揚的近況。
合陽郡主很是悲憫地看了我一眼,眉目沉痛道:“小蝶,我告訴你了,你可千萬別著急。”
我心裏一驚,以為莫揚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急切道:“怎麼了?是不是兄長出了什麼事?”
合陽郡主急忙安撫我道:“不是不是,你別急。是……是你爹娘來王城了。”
爹娘來了王城。我心裏一痛,泫然落淚。算算離家的日子,不覺已有三月出頭,不知道爹娘有多麼擔心,才會巴巴趕到王城來。爹爹的生意從來不做王城,也甚少到王城來,這次突然和娘親一起過來,必定是因為思念擔憂過甚。可惜,我卻無法與他們相見。不知道爹娘知道我目前入了宮做個舞姬,會心痛到何種地步。家中隻我一女,爹娘一直說以後外放也不能離開元州,必定要日日能見到的才行。可現在,一生能見幾次也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們。
我哭腔著幽幽道:“不知道爹娘可好?是不是很難過?”
合陽忍住唏噓道:“莫伯父還算持重,雖然難過,看著也還好。就是伯母,很想念你,知道你入了宮不得相見,哭得眼睛都腫了。莫公子一味怪責自己,看著也憔悴了好多。”
我自語流淚:“娘親……”
見我心悸傷感,合陽郡主安慰道:“小蝶,你別難過,以後我們可以想辦法見見伯父伯母的。他們也讓我給你帶話,讓你好好保重自己,千萬珍重。”她突然想起一事,拍著腦袋道:“差點忘了,伯父伯母讓我給你捎來些東西,說是你喜愛吃的。還有一封信,是莫公子寫的。”
她自袖中摸出一方帶字的白娟,我顫抖著接過,慢慢展開。上麵是莫揚的字跡,他自幼尚武,字寫得不是太好,卻也端端正正。內容不過寥寥幾句“爹娘有我,自可放心。珍重自身,待我歸來!”
待我歸來,這話讓人費解。我問合陽:“兄長最近有什麼事情麼?”
合陽點點頭道:“伯父伯母昨日已經回元州了,莫公子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卻並未說去哪裏,或者是送伯父伯母回元州。不過有個別的事,表哥近日也要離開王城出征。”
我道:“出征何處?”
合陽凝目想了會,道:“北疆狄人屢屢侵邊,造成邊關百姓不得安穩,大齊容忍了許久,上月據說突然又帶著一對騎兵搶了邊境一座小鎮,死了不少邊關士兵和百姓,王上震怒,著慕大將軍府領兵戍邊,這次主帥便是表哥。大齊也有幾十年沒有大的戰事了,這次恐怕是要好好的打一場。”
唔,想起王上許久未見,家宴中尚且一半離席,原是隱憂邊患。少將軍少年英雄,此次出征必定能蕩平狄人,取得赫赫戰功,凱旋而歸的時候,慕大將軍又是一番無上榮耀。
我問道:“何時出征?”
合陽道:“後日一早。聽父王說,兵馬已經點肅完畢,糧草盔甲前日就已經往邊關去了。雖說以前也有過邊關禦敵的事情,不過這次畢竟是狄人大舉入侵,非同尋常,王上要一戰而揚大齊之威,讓狄人徹底不敢再進犯,所以很是看重。後日王上還要親自去城門壯行。”
我點頭道:“聽說少將軍打了不少勝仗,在軍中也甚有威信,此去定能不辱使命凱旋歸來。”
合陽似乎有些悲憫,對我道:“其實,表哥心中一直放不下你,你可知道?”
我淡然一笑,“郡主說笑了。我如今在宮中隻是個舞姬,和少將軍斷無可能。我也絕無此意,不做非分之想。”
“可是……”她拉著我的手,充滿期許地看著我道:“小蝶,你現在不是王上的嬪妃,你是有機會的。如果……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想辦法求長姐,去求王上開恩,成全你和表哥也未必不行啊。”
我堅定搖頭:“郡主不要亂說了,絕無可能的事。少將軍有少將軍的緣分,待他凱旋歸來,戰功赫赫,是大齊的英雄,未來的大將軍,自然有很好的世家女兒配他。”想了想又道:“我既然入宮做了舞姬,便不過是個舞姬而已。”
合陽嗤之以鼻,“小蝶不用妄自菲薄,以你的容貌舞技,想要脫穎而出並不是難事。”
想起太子生辰,我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合陽郡主又吃吃道:“且小蝶,你不想和表哥在一起麼?”
我輕輕一哂,“郡主別忘了,王後娘娘可是看好你的,你姑母早屬意你是少將軍夫人呢。”
合陽嗤道:“我可不想嫁給表哥。”
她臉上一抹紅暈,目光定在我身後某處,似在沉思遐想。我不願意打擾她,我知道她鍾情莫揚已久,可是莫揚對她終究沒有那個意思。作為郡主,她也有她的無奈,她年紀比我小一歲,今年也十七了,隻怕很快就要有媒妁之喜,隻不知道那時,她又將如何自處。以前莫揚作為武魁,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或許侯爺還有幾分可能同意,如今莫揚不但沒有武魁之位,連中郎將補遺也被褫奪,還是個有罪赦免,這一生也難再入朝為官,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更是倏忽降至零點,再是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