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宮女也叫了起來:“這裏還有,姑姑,這是我們浣衣監前幾日丟失的份例銀子,你看,這裝銀子的錢袋,上麵的荷葉還是我繡的呢,短短抵賴不得。”
我大驚怒道:“胡說八道,這裏根據就不可能有這些東西、你們誣陷栽贓!”
薛主司掂了掂她們交在她手中的金手鐲和一包錢袋,冷笑道:“那日你來,我就覺得蹊蹺,你匆忙走了,我就發現我們這裏丟了東西,你還想抵賴麼?”
我氣得咬牙切齒,“我那日偷了你們東西,卻不帶走,還藏在這裏,讓你們今日來翻到。這可真是巧,我這個賊做得也太笨了些。”
她繼續冷笑,“這才是你的聰明之處。你當日並不帶走,待我們放鬆警惕了才過來取。你與這個瘋婆子串通好了,打量我們都不會懷疑一個瘋了人。可你機關算盡,沒想到我們會留意到這裏,還布下天羅地網守株待兔。”
一宮女森森道:“姑姑,不用與她多費口舌了,抓了她送去暴室吧。”
許是被刺激的,一直寂靜無聲膽怯躲在我後麵的梅姨突然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起來,在屋子裏上躥下跳。不時衝撞薛主司和那三個宮女。
薛主司皺眉哼了聲,那三個宮女便拳打腳踢地衝了上去,很快將梅姨逼得跳上了床頭。
我撲過去,左右開弓輪開她們。護住梅姨的時候,我安撫地朝她一笑。她的眼神卻跳了跳,露出悲涼淒惶的神色,那一刻,我簡直要懷疑她並沒有瘋,那眼神如此清明。可很快,她就似乎不認識我一樣,雙手輪著就打了過來,抓扯我的衣服和身體,使勁往外推搡。我突然明白,她是想讓我趕緊丟開她逃命。難道,她並沒有瘋?
靈台一閃,我卻顧不得多想。我是萬萬不可能將她獨自留下受這冤枉之罪的。暴室?那是個什麼地方?雖然我還不太明白,但是聽人提過,說王宮中妃嬪或者宮女內侍犯了錯,是不會讓外麵的人來懲罰的,王宮中自有懲罰之地,折磨人的手段異常毒辣殘忍。看她們這表情,我約莫猜到,那個地方應該就是暴室了吧。
我是被冤枉的,相信清者自清,或許去了暴室還有分辨雪冤的機會,比留在這裏被她們趁火打劫的要好。可是我心裏很明白,我要走了,梅姨絕對會被她們毒打至死,臨陣脫逃隻顧自己這樣的事,我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這樣想著,雙方來往糾葛得便有些糊塗。我有幾分拳腳功夫,但多半是強身健體的功效,若隻有我一個人,拚著挨幾拳逃了還是有可能的,可是拖著一個半瘋不瘋的梅姨,情形就不那麼樂觀了。
她們見在我這裏討不了太大的便宜,又拿準了我一心一意要袒護梅姨的心思,便會意地交換了眼色,兩個宮女直接去對付梅姨,另外一個衝著我這邊糾纏。薛主司目含青光,退到一旁看熱鬧。
一邊踢了幾腳這個壯碩的宮女,一邊聽著梅姨那邊幾聲淒厲的慘叫。我心裏一凜,此時多麼希望外麵能有個人進來幫忙。但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自己否決了,從上次的情形來看,外麵聽動靜的多,敢出麵的人,絕對沒有。她們都迫於薛主司的淫威,隻盼不要引火燒身,哪裏敢進來幫忙,不過來幫她們就算心善了。
惦記梅姨的情況,我不免分心,手腳慢慢有些遲鈍,身上挨了幾拳。卻聽得薛主司一聲冷淒淒的話,“你要不乖乖束手就擒,再反抗,我就將她打死。”
心中一驚,回頭看時,卻見梅姨被她們製服跪撲在地上,薛主司不知道何時手中多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正高高揚起對著梅姨的腦袋。
衡量了一下,以她的凶狠,隻怕真有可能一棒子敲下去。我心口一緊,腳步頓住,站住不動。那宮女見狀急忙撲了過來,一腳踹倒我,一個宮女棄了梅姨,抄起地上的一塊布料擰了擰,搓成長條過來將我綁縛了。
梅姨抱著薛主司的腿,一邊叫著一邊搖頭,臉上滿是悲傷的眼淚。薛主司嫌惡地抽出腿,俯下身道:“老瘋婆子,你不是瘋了嗎?還知道維護人啊?”
梅姨的眼神驟然黯淡,頹然地跌了下去,似乎很是迷茫,抱著雙手哆嗦一陣,嘴裏啊啊念叨著什麼。
製服了我,薛主司似乎也並不在意梅姨,丟了她一人呆呆坐在冰涼的地上,對我道:“現在老實了吧。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別回頭死在我這裏了,年節燒個紙錢什麼的,我要一時好心想順便也給你送點去,卻不知道你的名字,豈不可惜。”
我冷漠地看著她那張因為興奮而扭曲的臉,道:“莫小蝶,你記清楚了。”瞟了眼梅姨,又道:“你不過就是因為那日被我掃了麵子懷恨在心,想對付的人也是我,現在我落到你的手裏了,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就當發個善心,積點下輩子的德,放了梅姨吧。”
她瞥了眼瘋瘋癲癲的梅姨,笑了,“看不出來你還挺仗義。放心,她就是個瘋婆子,我還沒興趣對付她。至於你嘛,就不要操心別人了,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知道在這宮中,偷盜是多大的罪麼?”
旁邊壯碩宮**森森地代為回答道:“稟莫姑娘,宮中偷盜僅次於**,乃是重罪,輕則一輩子苦役,重則是要被砍手、斷足,甚至處死。”
迎著她惡毒陰冷的眼光,我強忍住心中的驚懼,麵上平靜道:“你們這是誣陷。”
薛主司道:“誣陷也罷,事實也罷,我們這裏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得真真的,東西就是從你這裏搜出來的,上次你無端跑到我浣衣監來,就是鐵證。是不是誣陷,不過一個說辭而已。”
我牙縫發冷,“你可真夠歹毒的。就為了那麼一件小事,居然想出這麼惡毒的主意,勞您惦記,我還真是榮幸得很。”
她冷漠地掃了我一眼,道:“那是你太自不量力!”回頭對壯碩宮女道:“桃紅,將她關押到黑屋去,先好生伺候兩天再送暴室。把這個瘋婆子關在這裏,兩天不許給她飯吃。”
叫桃紅的壯碩宮女喜滋滋應了,和另外兩個宮女押著我走出去。我心知落到她們手裏,不是死也要掉層皮,反而坦然。門外宮女們井然有序低頭做事,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們膽顫的眼光若有若無地掃了我們一眼,又急忙低下頭。碧雲遠遠地偎在一片綠波之中,露出一雙恐懼的眼睛。我突然明白她剛見我時為何那般告誡,原來是想幫我。可惜我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對她暗暗掃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努著嘴向梅姨房間的方向側了側頭,她似乎微微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