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個時候,我很是糊塗,我並沒有明白合陽郡主話裏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她所指的那個女人是誰,或許是我,或許是旁的人,我也是直到很久以後,才真正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合陽郡主已經知道了我的頑疾,且莫揚很明確地告訴她,他一生都要守護我的平安和快樂,他一生,隻為了我這一個女人。隻是那個時候,她不曾明白莫揚話裏的真諦而已,她以為,莫揚作為兄長,要盡一生來關愛我這個妹妹。可這一切,都無關緊要。當時的我,根本無暇去思考。
我那是,點點頭,再點點頭。是了,我何曾不想救他呢,如果可以的話,拿我的命去換他的命,我也願意。以前我隻知道他是我兄長,他愛護我隻是在盡一個兄長的責任,他隻是像兄長一樣寵溺我,現在我才知道,他的關愛早就超出了兄長的範圍。可是我如何才能救他,我希望他答應王上的請求,希望他不要為了我忤逆犯上,可莫揚,他竟然倔強得寧願去死。
我執著合陽郡主的手,淚流滿麵地道:“如果用我的命換他的命,我也在所不辭。隻是我見不著兄長,郡主,你有什麼辦法讓我見見他。我去找了少將軍,可是見不到他人。我想見見兄長,你想想辦法讓我見見兄長。”
合陽郡主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沉聲,道:“公子被關在天牢,我也進不去那個地方。公子奪了少將軍的魁首,又抗了王上賜婚,拒了大將軍的女兒,大將軍意欲置他為死地。求少將軍沒用的,現在隻有去求王上,才有可能去見他一麵!”
我愕然抬頭,質疑地說道:“可兄長不肯答應王上的要求,我求王上管用麼?郡主你求王上都不管用,那我……王上,我也見不到王上啊?”
合陽郡主很是心痛地看了看我,艱難地說道:“我王上……王上曾經寵愛過一個美人,後來那個美人抱恙不治,王上尤其心痛。我知道,他心中一直放不下那個美人。”
合陽郡主突然停住,呆呆地看著我。我詫異地問她:“可這個美人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和救兄長有什麼關係呢?”
合陽內心掙紮著,繼續道:“那個美人能得到王上的多年寵愛,是因為她擅舞,她是宮中跳舞跳得最美的人。王上最愛看她跳舞。小蝶,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舞跳得比那個美人還好……”
我怔怔地退後一步,有些不置信地瞧著她,顫聲說道:“郡主……是要我去給王上跳舞麼?然……然後呢?”
“沒有然後……”,合陽郡主近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急急道:“小蝶,如果王上喜歡你的舞蹈,他心情好,你就可以……可以為公子求情。求王上赦免你的兄長。至少可以求王上恩準去見公子一麵,隻有這條路,隻有這唯一的辦法!”
“是麼?”我頹然垂下手臂,喃喃說道:“郡主的意思,小蝶明白了。隻要能救兄長,小蝶……小蝶願意!”
合陽郡主的眼神冒出希望的光芒,迭聲道:“小蝶,你當真願意。你可知道,王上可是天下的王,如果……如果不成……可能會牽連到你,可……可能……會……會沒命的。”
我輕輕地哼笑了一聲,撥開她的手,表情平靜地打斷她的話,道:“小蝶明白……郡主的意思。小蝶不怕死,郡主不用多說了,盡管去安排吧!”
合陽郡主見我如此堅定,又和我仔細謀劃了到時候以何種方式出場,以何種理由開言,又如何求情等等。等一切商量妥當,,她便回去籌劃安排,我在家中默默等待。
那夜獨自木然地回到房中。做出了這個決定後,我突然覺得心裏一陣輕鬆。我知道,郡主是希望王上能被我的舞蹈迷住,一時心情愉悅能開恩準許我見上兄長一麵,或許還有可能為兄長求情,希望王上赦免兄長的死罪。我知道,莫揚犯下的是死罪,郡主的身份尚且保不住他,我,一個弱小女子,也隻有這個辦法能救他了。算了算日期,我的生辰快到了。靜雲師太說,十八歲是我的一個劫,過去了一切安好,過不去便萬事休矣。
如果注定這是我的劫,那我就要自己一個人承擔,我不能讓莫揚為我承擔。合陽郡主說的對,他這樣的男子,注定是要屬於天下的。如果不是為了我,他完全可以一展抱負,壯誌淩雲。
那夜,我靜靜地坐了很久很久,靜靜地將我這十八年的人生思忖了一遍,我突然發現,我能為莫揚所做的,居然也就隻有這件事了。隻是,該如何讓他相信,如何讓他明白,他這樣的男子,注定是要去征服天下的。還有爹娘,他們會不會很傷心,會不會想念我徹夜不眠?還有封,他這麼多年,到底在哪裏?過的好不好?以後,我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淩晨,合陽郡主匆匆離去,我知道,她去想辦法安排讓我很合時宜地見到王上。我無比平靜從容地將自己打扮一新。莫揚說,我穿青紫色的衣衫最為好看,雲紗要透明的那種,如煙如水,罩在羅裙外麵,跳《鳴裏凰舞》的時候才能真的如雲般輕盈、如水般靈動,如風中的一葉、一蝶,那是爹娘最喜歡的舞蹈,也是莫揚最喜歡我跳的舞蹈。發髻上要戴著娘親的珍珠發簪,還要簪上莫揚給我買的蝴蝶步搖,環佩叮當,才能跳出蝴蝶的情韻,雲煙的嫋娜。
合陽郡主來接我的時候,著實為我的這番打扮吃了一驚,她的眼中星光點點湮滅,眉間鎖著一抹哀愁,為我,也為她自己。青藤早就哭紅了眼睛,我將她留下,要她待公子平安歸來,告訴公子,這一去,我很歡喜。
我知道此去凶險,不成功,便下囹圄,或者身首異處。但我不怕,自小飽受病痛折磨,我其實比任何人都更看得開生死。記得小時候,我常常羨慕別人家過生辰,歡歌笑語,美味佳肴。我每年的生辰,是生死的邊緣。雖然後來有了辛提子的藥丸,那種錐心挖骨的疼痛減了幾分,可依然是我難熬的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