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莫揚啟開劍匣,拿出寶劍一觀,劍氣逼人,鋒利明亮的映照我一襲淡紫色衣衫,還有頭上那支玉色蝴蝶步搖。好劍!我由衷地讚歎了一番,見莫揚毫無一觀的念頭,又默默放入劍匣。
合陽郡主眼眶紅了紅,道:“尊駕是不願意去參加試劍大會?還是不願意承受本郡主這把劍?這劍名叫旬陽劍,雖不是出自九黎山莊之手,可也是鑄劍名家所鍛,乃是首陽山背陽之玄鐵,集每日正午陽氣練得,也算得一把好劍。尊駕對合陽有救命的恩情,合陽隻希望尊駕能拿這把劍去參加試劍大會,以尊駕的劍法,必定能奪得武魁,光耀門楣。我父王也定會對尊駕另眼相看的。”
莫揚麵色無波地聽了好一會,才終於緩緩開口道:“謝郡主好意,隻是我莫某已有一把自視還不錯的劍了,那是莫某的師傅說贈,已然很好了。郡主還是請拿回去吧!”
合陽郡主眼神亮了亮,道:“尊駕隻是不願意承這把劍,卻是要去參加試劍大會麼?以尊駕的武功,定能旗開得勝。”愣了愣,又道:“隻是不知道尊駕是否已經在冊,若不在冊,最後單挑武魁卻也——我可以和父王說,今年主持的人是慕將軍,他——他和我父王有些交情,我可以讓他將尊駕的名字添加進去。”
莫揚依然冷冷道:“不勞郡主費心,我自有打算!”
我自有打算!此話連我也驚了一驚,莫揚難道真的要去單挑武魁,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這幾日就見他帶著我風花雪月,以為他此次就是來尋找妙一道長,同時看個熱鬧,卻不知道他還有別的打算。瞟了一眼,莫揚卻似沒有注意,依舊的眼皮也不抬一下。
紫芝有些耐不住,高聲道:“你這個人,就算救了我們,也不需要如此冷眼冷麵,我家郡主也是為了你好,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合陽低聲喝斥道:“住口——”。
莫揚終於抬頭,看了看合陽郡主,又看了看桌上的一應禮物,道:“郡主若為此事而來,那莫某知道了。沒別的事,就不耽誤郡主時間。這些東西——我和小蝶實在用不上,也請郡主一並帶回。多謝!”
聽了此話,合陽郡主臉色白紅一片,良久方慢慢起身,卻不肯拿回那些東西,在莫揚一再堅持下,拿著那柄劍依依不舍率眾離開。我看她那樣很是不忍,便起身送出客棧大門,瞅見郡主車轎遠遠而去,才在陶陶異常的歎息中慢慢回身。
眼神遊離之處,卻見客棧不遠處,一襲月白衣衫、青色鬥篷的男子立在一株古木之下,晨光透過枝葉,在他的身上灑下一片斑駁光影。他的臉上戴著蒙巾,鬥篷遮額,隻餘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冷靜而沉穩地看著我們這個方向。
那一身的清瘦不掩脫凡的飄逸,如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亭亭荷花,第一次,我覺得亭亭玉立這個詞,原來也可以形容男子的,譬如這個男子,就可以用亭亭玉立來形容。
他見我眼光觸及過去,似乎身形一顫,卻很快穩住,眼光接住我的眼光,似乎有話要說,卻又紋絲不動。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很是熟悉,卻又實在想不起來哪裏熟悉。似乎在我的夢裏出現過,卻又不記得是何時所做的夢,何地所見的人,他是誰?
陶陶見我呆愣的神色,搖了搖我的胳膊,道:“小姐——你看什麼呢?”
我順著聲音回了下頭,再看過去,卻隻見樹影參差,日影婆娑,古木下哪裏還有什麼人影?揉揉眼睛,確實空空蕩蕩,許是我剛才看花了眼吧。我淡淡地自嘲一番,搖搖頭,攜裙入了客棧。
在我送合陽郡主的這個時辰之中,莫揚早已一襲水藍色衣衫穿著妥當,腰佩青鋒長劍,翩翩玉立,帥氣俊朗,我暈了一暈。怪不得王月梅如此癡念於他,怪不得合陽郡主對他一麵之後也是念念不忘,他真的是擔得起長身玉立這四個字的。
莫揚難得的開顏一笑,難得的今日不帶我一起出門,難得的沒有給我下個禁足的令,所以他走後,我拖著陶陶就跑出了客棧。
這幾日莫揚帶著我逛了大半個王城,除了讓我傻吃傻玩一通外,其實是為了找一個人,辛提子二十年未曾謀麵的師兄、他的師伯陳妙一道長,人稱妙一聖手。
傳言妙一聖手的醫術天下無人可以匹敵,尤其擅長治療各種疑難雜症,辛提子如此高明的醫術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傳言妙一聖手二十年前就歸隱山林不知所蹤,江湖中再無他的任何消息;
辛提子說月前突然接到妙一聖手的飛鴿傳說,他要到王城來湊這個熱鬧;
莫揚此行,最重要的就是為了找尋妙一聖手的行蹤。
逛了這幾天,我甚為開心,但是莫揚始終眉頭不展,因為他走遍了大街小巷,連妙一聖手的一片一角也沒有瞧見,當然,他從未見過他這位師伯,但是居然,妙一道長這麼聲名赫赫的人要來王城,居然一點關於他的傳言也未曾聽過,這卻不能不讓人疑惑。
有那麼一天,莫揚不知道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清之坊的成安客棧似乎來了一個道長,白須白發,很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彼時我們正坐在一個茶肆中品茶歇腳,鄰桌兩個甚為悠閑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這個道長,說道長一派仙風道骨,對人卻甚為冷淡,有好事者與他打個招呼,他卻一味拿眼瞪人,很是無禮的樣子。
莫揚卻覺得這個道長很像辛提子師傅描述的師伯形象,當即扔下一錠銀裸,不及店家找錢就拉著我去了成安客棧。到了那裏一打聽,人家卻說道長一早就結算了房錢離開了。
莫揚楞了很久,他憑著一念感知覺得那應當就是妙一師伯,可是既然師伯是來王城湊熱鬧的,這熱鬧才剛剛開始,他就瀟灑而去,難免讓人覺得奇怪。
如果師伯此行不是來湊熱鬧的,那他早不入江湖官宦,好端端跑這王城來做什麼,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妙一道長,可如果不是他,那這幾天幾乎把王城搜了個遍,也沒見他一角衣衫的影子,卻不知道這個超凡脫俗性格孤僻的妙一聖手現在何方,是已經到了王城還是未曾到來,真是讓莫揚困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