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封眼神掃了掃那堆人,嘴角抽了抽,將白綢帕繼續包好放入懷中,轉身回去。走了一會,他又回頭看了看籬笆牆邊的莫揚,眉頭動了動,心想:真像個聽牆角的。
我躺在竹榻上,心滿意足地吃完了一包野棘果,心滿意足用白綢帕擦了擦手,順手又扔在了莫封的手臂上,捂著嘴終於沒忍住,哈哈樂了起來。
莫封說莫揚:“真像個聽牆角的!”
我實在想象不出來莫揚聽牆角的樣子,我真想去親眼看看他倚在籬笆牆邊聽牆角的德性,我想,如果帶著筆墨去就最好了,雖然我學畫不精,但是描個聽牆角的樣子還是可以描出來的。想到這裏我又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莫封一陣心虛一陣恓惶。
良久,我忍住笑,捂著笑痛的肚子,很認真地對莫封說:“莫封,我要去看看莫揚聽牆角的樣子。”
莫封一聽,卻突然變了臉上,一片驚駭道:“不許去!”
我以為我沒有聽清楚,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的臉,道:“你說什麼?”
或許莫封自己都被自己那句斬釘截鐵的“不許去”給嚇著了,他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堅定地搖搖頭:“公子說了,不許你出門!”
我不高興了,我又沒犯錯,怎麼就被禁止出門了呢?我偏著頭,望向莫封的眼睛深處:“我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說不讓我出門?憑什麼不讓我出門?我為什麼不能出門?”
莫封被我逼的退了好幾步,眼睛看著腳尖,半晌方低低道:“我回來的時候公子說的,公子說他馬上回家,讓我看著你不讓你出門,公子回來要找你!”
我半信半疑,道:“你沒騙我?”
莫封想了想,道:“沒有!”
我頹然倒在竹榻上,想鳳凰山其實也挺遠的,一來一去的,沒有幾個時辰估計也回不來,去也很麻煩,算了,不去就不去吧。隻是沒看見莫揚聽牆角的樣子,我有點遺憾。遺憾就遺憾吧,我心想,以後跟著他,不怕看不見。這麼一想,我也就釋然了,興趣索然地躺下去,拿手擋住頭上的日光,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
莫揚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我睡得迷迷瞪瞪,被他一把推搡醒了,揉著惺忪的眼睛,半天沒反應過來:“你幹嘛呢?”
莫揚站在竹榻旁,十六歲的少年長的修長俊逸,擋住了我頭上枝椏疏影。我慢吞吞從竹榻上翻身,站在竹榻上,和站在地上的莫揚一般高矮。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招手道:“轉過去!”
莫揚沒有點懵懂,道:“什麼?”
我一味語調清冷,道:“轉過身去!”
莫揚遲疑地轉過身去,我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繞過他的脖子,一下跳到他背上,喜滋滋地道:“叫你這麼晚回家,罰你背我去吃飯。”
莫揚猝不及防被我一壓,差點摔在地上,他左腳往前邁了一步,站穩了,反手托住我的雙腿,顛著背,嗔怪道:“你這個丫頭片子,又捉弄我。”
我嘻嘻哈哈地拍著他的背,道:“誰叫你讓莫封管著不讓我出門,誰叫我沒看到你聽牆角的樣子。”
莫揚一怔:“莫封不讓你出門?什麼聽牆角,我什麼時候聽牆角了。”
莫封剛好邁進院子,剛好聽見了莫揚最後的那句話,他穩穩地立住腳,半晌,轉身往屋內走去。
莫揚嘶啞著嗓音叫嚷:“莫封,我和你沒完!”
莫揚最終也沒有把莫封怎麼著,因為第二天,莫封失蹤了。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天地被籠罩在一片煙雨水澤之中,朦朧而又充滿了詩意。雨其實下的不太大,紛紛揚揚如煙如絮,繚繞纏綿,將一切景物變得很是靈動虛無。
雨水順著高高的院牆流到院子裏,流到花圃中,滋潤著一院的花花草草。紫荊花被煙雨彌漫,顯得濡濕而又模糊,雨滴打落的花瓣跌落在院子裏,和著水流彙成婉轉的花溪,一彎淺淺的花溪。
這樣的日子,娘親將我們全部攏在屋裏頭,誰也不讓出去。蕊珠和娘親就著燭火瞄著花樣。娘親是方圓百裏有名的會描花樣的巧婦,她能把見過的花草山水都描在花樣裏頭,繡成實實在在靈動的錦緞絹帛,美的不可方物。
城裏很多人都知道,莫家綢緞莊裏的娘子,描的花樣不比王城的繡娘差,所以莫家的綢緞莊生意很好,有時候也有與娘親要好的夫人娘子來找娘親討要,娘親從來不拒絕,一一都應承。所以娘親有空就對著一些白綢描不同的花樣。
娘親描花樣的時候,蕊珠就在一旁幫忙打下手,遞個茶水、磨個墨洗個筆什麼的。
平日裏我和莫揚都不愛這個,所以很少陪著娘親,看娘親筆底生花,將那各色美麗的山水花草一點一點地入到白色的綢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