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可軒轅已經娶了嫘祖了,她又何必……”
奇相笑了笑,“你呀,這是凡間不是天上,凡間的男子娶多少個女人都可以。不過一個元妃而已,軒轅願意,她做個妃子也巴不得呢。”
我知道奇相所言不虛。軒轅和蚩尤的君父,都娶了無數個女子,軒轅如今承繼了上皇的位置,以後娶幾十個妃子還不是應當應分的。若他能娶女節,也算了了女節多年夙願。可歎女節默默喜歡了他那麼多年,至今也無圓滿,嫘祖不過與軒轅相識一年多而已,卻已經成了軒轅唯一的元妃,可見凡間這個緣分,真真是奇妙難測。
我決定陪奇相多居住幾天。
回去的路上,奇相終究還是沒忍住,絮絮叨叨將在軒轅穀遇到軒轅的事告訴了我。
原來那日,知道軒轅大婚後,奇相第一想到的就是我。她怕我知道了會傷心,便尋了匹快馬一路趕來軒轅穀找我。可惜,我和女節都已經離開,她失望地在軒轅穀逗留半日,見我還是沒有蹤影,又惦記著家中的阿爹,隻得牽著馬慢慢往回走。
因她是牽著馬走路,走的比較慢。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才剛到壽丘山的山腳下,恍然覺得前麵有個影子,初初以為是我,興奮地叫了兩聲。那人頓住沒有回答,她才發現,那是個男子。
走近了一看,是軒轅。因奇相曾經在皓齒山鬼霧林救過軒轅一次,軒轅後來對奇相一直很尊重。可奇相卻似乎並不買賬,昂著頭牽著馬就要從軒轅身邊漠視而過。
軒轅似乎有些疲憊,精神頭不太足的樣子,攔住奇相默默地看了好一會,才緩緩問奇相是否看見我。
奇相正滿心滿腦地擔憂我,見到軒轅自然沒有好臉色。她才不管軒轅如今是不是上皇,是不是會治她的罪,她見證過我和軒轅的情意,對這樣她以為的負心人,自然不會給好臉色。奇相是個奇女子,生在凡間這樣的地方,居然期望一個男子終其一生娶一個女人,情歸一人。我對奇相的喜愛,又深了幾分。
奇女子漠然無視地從軒轅身邊走過,她並不想回答軒轅的話。
軒轅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攔住了她的去路。奇女子冷冷地笑了笑:“怎麼?上皇這是要治奇相的不敬之罪麼?還是上皇覺得,你即便娶了元妃,珠珠也應當在這裏等著你來,你是不是還指望珠珠毫不計較興高采烈地跟著你回去,做你的第二個妃子?軒轅上皇,估計你是看錯了人,看錯了珠珠的心,她可不是我們凡間的女子,能與那麼多的女人共同分享一個夫君,她是仙,你忘了麼?她是神仙,在她的世界裏,情這個字裏麵,隻允許一人存在。”
軒轅並不計較奇相的嘲弄,啞著聲音道:“你隻告訴我,她在哪裏?我自有話和她說。”
奇相輕蔑地哼了聲,道:“她回天上去了,我剛送走的。以後也不會回來了。拜你所賜,軒轅上皇,我以後也很難見到她了,你高興了?你大可不必做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來,你盡可以去和你的元妃過你的快活日子,哦,對了,你還可以娶很多個妃子,珠珠不在,你不是更趁心意麼?還尋她做什麼?怕她不夠傷心,要親眼看看才算心甘嗎?”
軒轅默了一會,低低地道:“她很傷心麼?”
奇相哈哈笑道:“上皇太高看自己了吧?據我所看,珠珠並不傷心,她這會子正高興著呢,她是神仙,她有她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她會找到一個一心一意待她的神仙,你就別操這個心了,趕緊回去陪你的元妃吧,新婚燕爾的,別讓你的元妃獨守空房。”
最後,奇相甩脫軒轅的手,道:“若上皇不治我的罪,那我就恕不奉陪了。”
說完,奇相騎著馬揚長而去,丟下軒轅落寞地呆在原地。
奇相跑了一段後回頭望了望,她覺得軒轅的背影看起來很是蕭索。“或者,我話說的重了些,”奇相道:“畢竟他是凡間的大首領,就算他自己不娶,他阿爹阿娘也不會同意的。其實在凡間,就算做到上皇這個位置,也有諸多無奈啊!”
我兀自傷懷了一會,眼看著夜幕沉沉彌漫,提醒奇相該回家了。
奇相阿爹正做好了晚膳等著。見到我很是高興,寒暄了一會,一起用過晚膳。阿爹說約了人要去五羊墟狩獵,若捕得野味回來,正好風幹了留著年節的時候吃。一去要好幾天,他說有我陪著奇相,正好求之不得。奇相的阿娘早已去世,阿爹不放心奇相一人在家。
奇相不滿意地對阿爹道:“這些年,哪一年阿爹不是要出去好幾次的,一走就是半月,我不都自己一個人,這會阿爹倒不放心了。”
阿爹看了看我,搓著手嗬嗬笑道:“你越大,我越不放心,傻丫頭,你小的時候,左不過是吃吃喝喝,左鄰右舍的都能幫襯著,阿爹放心得很。你長大了,免不得那些登徒子招惹,阿爹才不放心呢。”
奇相衝我翻翻眼睛,扁著嘴道:“阿爹,你放心吧,就你丫頭這個模樣,也沒人來招惹。”
阿爹瞪了眼,“胡說,在阿爹心裏,丫頭可是頂頂好看的,是阿爹心中至寶!阿爹如何放心!”
我很羨慕奇相,她和阿爹這樣相親相愛。我雖然自成仙以來,身邊有神女的嗬護和采司的關愛,可畢竟不是血緣關係的親人,她們總不能像阿爹那樣親昵待我,我看著這樣的場景,甚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蝴蝶的悲哀。每隻蝴蝶從蛹殼裏出來,都隻能孤獨的活著,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親人,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兄弟姐妹。隻是作為蝴蝶還不要緊,祖祖輩輩都是這般過來的,它們從未體驗過這樣的人情,自然也就無所謂了。最可憐的便是我這樣的仙,成了人形,還有一顆擁有人類情感的心髒,感受便不同了。
我覺得,人生一世也好,仙活一世也罷,若從來未曾給與過,便不覺得悲哀,因為不會去想,去求,去奢望。可一旦給予了,再收回去,此番便不同了。譬如孩子從來未曾吃過蜂蜜,便不會想念它的味道,可既然給他嚐過了,卻又告訴他不再有了,他如何能忘記那般美味呢。
我此時,便是那個嚐過蜂蜜的孩子,再難忘記它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