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憶(10)(2 / 3)

一想到采司可能出現的表情,我心裏樂開了花。

嫘祖溫和地給我倒了碗水,指揮女奴給我鋪好了床鋪。又慢慢過來坐在石凳上,撐額默了會後才說道:“他們說你叫玄珠,我便叫你玄珠姑娘吧!你,是蚩尤的朋友,怎麼會出現在五羊墟的獵場,蚩尤,是九黎族的大首領,五羊墟是有熊國的地界。”

我發現隻要是凡人,無論地位高低,富庶貧窮,都有個共同的興趣,那就是刨根問底。遇到什麼人什麼事,首先追問個三百句,加起來無外乎就是“從哪裏來?”“到何處去?”“為何而來?”

神仙卻不愛問這些,來去自由,行事散漫,沒有誰會對誰的行蹤目的打破砂鍋問到底。當然,大部分的神仙都有靈力,不用問就知曉天下事,也許這也是不追究根底的原因。然則我雖沒有這個靈力,卻也不喜歡刨根問底打探過多。

對於嫘祖的好奇,我隻能默默地嗬嗬兩聲,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嫘祖似笑非笑,火把照射下,她的臉色並不好看。

氣氛一下子有些凝重。帳外有女奴通報,附寶娘娘駕到。

我一驚。幾日來都未曾聽聞附寶娘娘也隨著來狩獵,不想她竟然也在此處。

自她生下軒轅離開軒轅穀,我便再沒見過。近二十年未見,附寶娘娘風采依舊,雍容貴氣,溫和嫻靜。隻是皮膚黑了些,眼角添了些細細的皺紋,卻更使得她氣度寬宏,有種歲月的沉靜淑和。

附寶娘娘慢慢走進來,撿了一張石凳坐下,微微笑了笑。

我和嫘祖都很尊敬地鞠躬問候。她隨意擺了擺手讓我們坐在對麵。女奴捧了束花草,附寶接過來笑意盈盈道:“今日去樹林中見到這花,覺得很是好看,女奴采了些回來裝扮營帳,也給你這裏帶些來。”

嫘祖雙手接過去,附寶又道:“你可喜歡?你是首領,平時喜歡騎馬射箭,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可能不甚在意。”

嫘祖恭順道:“嫘祖雖喜歡騎馬射箭,卻也喜歡用花草裝飾房間。阿娘如此關心嫘祖,嫘祖好生感激!”

附寶溫柔地點頭,“你即將成為軒轅的妃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要關心你。”說著抬眼看著我,“玄珠姑娘,你說是不是?”

“啊,”我在一旁正出神,沒留意附寶突然問我,幹笑了笑,“這個,自然!這花真好看,做個頭環也是不錯的!”看來營地已經無人不知我的到來了。我並未向附寶介紹自己的名字,可她一口便叫了出來,想來是早就聽人提起過了。這樣也好,我就不用多費唇舌又解釋一番。

附寶沒理會我的神色,繼續道:“我與蚩尤的阿娘本是姐妹,可惜她死的早,蚩尤於我便如親生的孩子一般。他自小聰明勇敢,承繼了九黎族大首領後,更是勵精圖治,受人愛戴。我兒軒轅便不如他,心腸過於柔善,不夠果敢,將來也怕他不能統帥有熊部族。我和他阿爹一直想給他尋個好元妃,能管束他,對他有所助益。”對著嫘祖溫柔一笑,“嫘祖各方麵都是我們看中的,正合適軒轅。姑娘既是蚩尤的朋友,便不是外人,我今日便是來和嫘祖商議此事的,姑娘不妨也聽聽,從姑娘的角度看看有什麼新鮮的注意沒有,玄珠姑娘可願意?”

附寶的眼睛誠懇而真誠,定定地注視著我。我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附寶娘娘所說的話的含義。瞥了眼嫘祖,她正羞澀地垂頭望著自己的腳尖,雙手攪在一起,快要擰成一股繩子了。

我幹澀地笑了笑,訕訕道:“這個,我也不懂!”

帳外女奴稟告:“娘娘,上皇著娘娘和兩位姑娘去喝酒!”

天色還早,宿營地內外點了無數的火把,照得此處一片光明。火光映照下,每個人的臉色都紅潤發亮。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的緣故。

附寶娘娘不愧是天下公認的好皇後,溫柔恭順,寬宏大度。坐在少典旁邊,永遠微笑地顧視左右,不斷勸說軒轅給嫘祖倒酒,同時讓蚩尤喝了不少。

嫘祖更不愧是女首領,女中男子,大方不嬌,盤腿坐在軒轅一側,英姿爽朗,低頭飲酒的時候,絲毫不遜女子的柔媚。

我不慣飲酒。酒量極為淺薄,在瑤靈台以飲露和仙泉水為主,很不喜歡凡間黍米發酵後釀出來的酒味。礙不過附寶娘娘一再勸說,隻得捏著鼻子抿了幾口。熱辣的味道燒得喉管道胃部一陣翻騰。

比瑤靈台的仙釀差的太遠。瑤靈台的仙釀都是采司一手釀造的,采各種鮮花自然發酵,連一滴玉泉水也不用添加,清甜甘醇,那才是天下極品呢。

軒轅在我的對麵,眼光注視著我的腳部。我攏著袖子掃了掃,抿嘴笑了。他還記掛我赤足披發呢。早在進嫘祖的營帳前,我就已經使了個法術,穿上了一雙韌草編織的花鞋,鞋頭上點綴的,是幾朵濱紫草花瓣。抬手撫了下鬢角,那裏也簪了一朵濱紫草花。我用濱紫草的細藤編了發辮,此刻看起來,應不再那麼狼狽了。

蚩尤坐在我的上側,這個位置正是附寶娘娘安排的。蚩尤偷偷朝我一樂,眉梢中全是壞笑的神情。我瞪了他一眼。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故意收斂神色,莊重地給我敬酒。

我慢吞吞地啜了一口,將酒含在嘴裏,並未立即吞下。餘光掃過,軒轅的臉色極為難看。心口沒來由又是一抽。我感覺那一抽,卻不是我自己的心髒抽搐,瞥見軒轅的眉頭緊鎖,倒像是他心中在抽搐一般。

每次見到軒轅,我都有種心靈感應的感覺。不知他是否亦和我一樣。

酒醉誤事,我第一次深深體會到這一點。雖然我不至於醉得不省人事,可也知道自己後來肯定喝多了,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和狀態。篝火熱烈,每個人都喝的盡興,後來發生了什麼,細節我已經想不起來。隻記得後來,我散著頭發,借著不知誰的骨笛聲,酣暢淋漓地跳了一曲舞蹈。

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帳篷的獸皮頂上,斷斷續續的骨笛聲悠揚盤旋。感覺頭昏昏沉沉有些痛,睜開眼四下裏看了看,熟悉的環境,熟悉的陳設,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