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眼睛裏閃耀著灼灼光華。
在這之前，他已經會過一次九嬰，損失了幾員親隨才得以逃脫。他正為如何製服九嬰而發愁，我帶來的這個消息無異於雪中送炭，令他振奮不已。
撥轉馬頭，蚩尤向跟來的隨從簡短說明緣由後，一揚韁繩就要疾馳而去。我拍著他的背，讓他停了下來。
翻身下馬，我自下而上仰頭望著他，“辦法我都告訴你了，你自去崇吾山找寒淵大師即可，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我去了也幫不上你什麼，就此別過。”
蚩尤居高臨下地癟了癟嘴，“姑娘這就不對了，辦法是你告訴我的，所謂有始有終，我一個人去，萬一出點狀況，豈不是你的過錯，你不和我一起去，怎麼可以？”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耍賴的嘴臉，“你武藝高強，又跟著這十幾號武藝高強的人，要我何用？我一個弱女子，去了也是你的累贅，還是不給你添亂的好。”
他眯著眼笑了笑，背對著陽光，臉上閃爍著一層細細的光暈，戲謔道：“弱女子？”俯在馬背上看著我，“這麼重要隱秘的事你都知道，你告訴我說你是個弱女子，你覺得我蠢笨可欺麼？”
他一雙洞若觀火的眼睛看的我極不自在，扭捏了下，我結結巴巴道：“這個……咳咳……我是偶然從別人那裏聽來的，我一不會打而不會跑，實實在在一無是處的弱女子，咳咳……你就自己去吧，憑你的本事，定能馬到成功。”
他悠然地挑了挑眉，“非也，姑娘既然幫了忙就應該幫到底，豈有半途將人撂下的。恭請姑娘與我同去，我九黎族上下都會感念姑娘的恩德。”
我深覺得蚩尤是個無賴，一點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殺伐果斷、驍勇傳奇。他一副嘴臉，活脫脫一個市井無賴的模樣。我深深吸了口氣，進退兩難，“請恕我確實無能為力，你一族大首領，已經上尊為上皇，我幫不了你什麼。”
不遠處傳來幾聲小雀鳥的呢喃聲。小鵲仙此時不知如何應對采司的盤問和指責。我有些著急，答應了她隻要把消息帶到就立即回去，可是被蚩尤這個賴皮的人好端端載到這個山頂，又死活拖著不讓走。
瞪了瞪眼，見蚩尤鎖眉凝思，我轉身欲走。剛邁出兩步，一條馬鞭擋住去路。
順著馬鞭移目上去，蚩尤挑釁地瞪視著我，“玄珠姑娘……”頗委屈地歎了口氣，跳下馬背，走到我的麵前，“姑娘真要不管我也行，除非……”我抖了抖精神，他頓了頓道：“除非姑娘告訴我，家住何方？是否婚配？”
“你……”我羞急了臉，呸了一口，“你這個人，好生無禮！”
蚩尤哈哈一笑，“本皇從來不知何為禮，恣意快活便是本皇的禮。”
“你真是無賴……”
“得玄珠姑娘一句笑罵，無賴又如何？所謂君子，謹禮克法，本皇以為迂腐之極。”
“君子成人之美，無賴強人所難。”
“欸……”他大手一揮，“君子也罷無賴也罷，不過是成全別人或是成全自己，事無圓滿，成全了別人就為難了自己，相比起來，本皇更願意成全自己為難別人。這才是英雄所在。”
我搖搖頭，笑盈盈道：“唔，本姑娘覺得你說的很對，所以本姑娘還是成全自己吧，希望上皇諒解。”
他搖搖頭，“我也想成全自己，這可就難辦了。”
我跺跺腳，“虧你還是大首領，放著百姓死活不管，隻在這裏耍嘴皮子，再要晚去，九嬰不知又要多傷多少人命。”
“那你還不趕快決定，是選擇回答我的問題，還是選擇和我一起去崇吾山？”
抬頭望了望遠處的天，黎明將至，我的人形快要消失。回頭看看，十幾個親隨半圓形圍在後麵。再看看蚩尤，絲毫沒有讓步許我離開的意思。我又不能在他們麵前化成蝴蝶或者踏雲飛升。掂量了一下，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我咬著牙，氣得腮幫鼓鼓的疼。
明月西沉，天光模糊。本來月色下清明的蚩尤，迷離成一片剪影。
我沒能撐住，語氣有些微弱，“我……住在，壽丘山，滿意了嗎？”
朦朧中，他的眼光似乎閃了閃，“壽丘山？你是說你住在軒轅穀？”他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這不可能，軒轅穀根本沒有人煙。你騙我？”
“我沒騙你，我……我是孤兒，自小住軒轅穀的樂遊湖邊，那裏有座草棚，便是我的家。”
他的語氣有些微的幹澀，“聽說有熊國的那個軒轅少皇，出生在軒轅穀而得名，可據那晚來看，你們並不是很熟啊？”
我冷冷地笑了笑，“你這個人聰明一世，現在糊塗了。軒轅少皇出生在那裏，又不是長在那裏。他是有熊國的少首領，自然是要養在城邑的，我不過是個流落山中的孤女，我們不認識不是很正常麼？”
他頜首自語道：“好像也有理。”抬起頭熱切地看著我，“不過你還是要和我一起去崇吾山。”
“什麼？”我氣得跳腳，“你這個人，枉為上皇，怎麼能說話不算話？”我委屈地抹了抹眼睛，“再說崇吾山那麼遠，路途危險，說不定遇上九嬰或者別的怪獸，我打不過跑不過，我好心來幫你，你怎麼能讓我陷入危險之中呢？”
他眨了眨眼，“我會保護你的。”
我雙眼噴火，恨不能一圈擂扁他的鼻子。這團火還沒發泄出來，卻感覺天旋地轉，整個身體便掉了個方向，被蚩尤一把抱著橫在了馬背上。
一片哄然大笑。我隻覺得耳根子都滾燙炙熱。風聲灌入口中，“放開我……”幾個字被很快堵回喉嚨，顫顫尾音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