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輸便是一敗塗地。任他們武藝高強狡黠刁滑,落到軒轅的手中,自然無法再脫身。
軒轅和幾個隨從三下兩下捉了他們,順便和圍觀的人將他們的身份底細掏了個幹淨。旁邊的人炸了鍋,開始大罵和指責“山巫氏”的無恥和惡毒。
我並不了解凡間巫術是個什麼東西,尤其無法理解為何凡人喜歡將自己分門別類聚合起來,然後相互爭奪,甚至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行為。所以聽了大家的議論後略略明白,原來這是個早已臭名昭著的氏族,做下了許多不為世人所容忍的惡事,傷害了許多家庭。既然這樣,我剛剛生起來的同情便有些不合適。然而看著他們被五花大綁地拖著走了,順道還挨了不少圍觀人投擲的石子,我心裏還是生出一絲隱隱的不忍。
熱鬧沒得看了,舞蹈也沒有了。我興味索然地呼了口氣,默默轉身便要離開。
“姑娘且等一等,”剛邁出兩步,便聽得後麵有人在叫。我正在唏噓感慨中,並不以為是在叫我,所以沒有回頭,還快走了幾步。
那聲音繼續追了過來,這次聽得很清楚,確實是在喚我。我回頭一看,那個青衣男子已經追到我身後,見我回頭,他便站住。
撫額拍了下,“姑娘就這麼走了麼?”見我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又近前一步,挑眉笑了笑:“姑娘不打個招呼就要一聲不吭地離開麼?”
我愣了愣,“你還有何事麼?”
青衣男子撇了撇嘴,“剛才我也算幫了姑娘一次,怎麼說也應該留句話吧?”
我愕然地順了順袖子,“明明……剛才是我叫你趕緊跑出去的”,想了想,覺得實在無謂爭這些小事,便改口道:“呃,你剛才拉了我一把,就算你幫了我吧,如此,我這裏多謝公子。”
他似笑非笑地將我望著:“姑娘說謝,卻不知如何謝我?”
我有些氣慍,皺眉瞪著他,這人如此耍賴,不過一件小事,且這事還並非我心甘情願,他一廂情願將我拉出了茶寮,害我沒有看清楚軒轅與那兩人的精彩打鬥。我不計較,已經謝了他了,他卻不依不饒。
“你想要我如何謝你?”我思忖錢袋中是否還有值錢的東西來應對他可能的獅子大開口。隻因我憊懶貪玩,神女怕我凡間惹出是非,所以斂了我的法術,我不過能變換些稍微值錢的玩意,足夠開銷凡間尋常吃喝而已,並沒有太多貴重物品。
正在為難的時候,軒轅大步流星走了過來,衣袂飄飄,英姿勃發,“找了好久,原來姑娘在這裏。”頓了頓,又對青衣男子抬手抱拳,“蚩尤上皇遠來我們有熊國,軒轅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蚩尤?九黎部落上皇薑吼舊年去世,推舉他最得意最喜愛的兒子蚩尤做了上皇,也就是九黎族九大分支部落的聯盟大首領。他不但有八十一位勇猛好戰的兄弟,還有無數個智謀膽色過人的大將。想起曾經去過九黎族城邑陽穀,聽得那裏的人談論九黎族大酋長英勇好戰,武藝高強,自小跟隨父親上戰場,幾乎無一敗績。市井傳言,他應當是三頭六臂威猛高大皮膚黝黑的模樣。
我打量了下這個俊俏小生,和傳說中的那個粗狂漢子相差實在甚遠,雖然談不上清瘦,可也俊朗瀟灑,一點看不出粗莽的樣子來。我實在很難將他和傳說中的那個人聯係起來。
我微微頜首算是和軒轅打個招呼。
蚩尤涼幽幽地掃了一眼,虛虛抱拳,“軒轅兄,身手依然了得,依然了得哈!”說罷哈哈大笑,這一笑倒顯出幾分傳說中的粗狂風格,“多謝你幫我捉住了那夥巫人,省得我動手了。”
軒轅也是哈哈一笑,“大首領真是謙虛了,你遠道而來,不會就為了這夥巫人吧?九黎族高手如雲,隨便拉出來一個都能輕易降服他們,還用你親自出馬麼?”
蚩尤一本正經地謙虛道,“軒轅兄的有熊國風土人情都是上佳之地,我自然要來遊曆見識一番了。”
他們兩個人一唱一和,我聽得有些糊塗,也有些無趣。糊塗是因為我以為他們是第一次相見,可見麵就能認出彼此,語言中還充滿了戲謔,還有一點點的默契,一看就知道相識已久。無趣是覺得他們說話實在囉嗦,客套話說了一籮筐,一點不像兩個豪傑英雄。
想著還不如去樂遊湖畔飲一壺清泉,就著月色和彌漫的紫荊花香酣暢淋漓地跳一場舞,泡泡仙泉。我偷偷在心裏打了個哈欠,移動腳步就要離開。
“姑娘……”軒轅和蚩尤異口同聲地叫著,將我邁出一步的腳定在原地。
我無奈地站住,轉身麵對他們,心裏隱隱想起來,在凡間這個時辰,人們應該要回家開始睡覺了,便斂了斂裙子,低頭道:“兩位公子,夜深了,我該回家了。改日再會!”
蚩尤慢悠悠道:“既是夜深,姑娘一個人恐不安全,還是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我還未開口拒絕,軒轅道,“姑娘家住何方?上次姑娘說過,若再相見便告知我姓名,姑娘要食言麼?”
我一陣頭暈,這麼長久以來,我常常偷跑到凡間遊玩,一直相安無事,那日遇到軒轅,不過是出於禮貌隨口一提,並未想以後還有相見之日。可是既然承諾過,我便不好食言。凡人最重承諾,我們神仙更講究信譽二字。
“玄珠,”我攏了攏袖子,依著凡間的禮節抱了抱拳,“我叫玄珠,有幸遇到兩位貴人,是玄珠的福氣,本應與兩位貴人好好暢聊,可今日滯留太久,須得趕緊回去,容我們改日再會!”
不待他們二人反應過多,我轉身便跑開了,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縱身一躍隱了身子,飛往瑤靈台的方向。隱身徐徐飛升的時候,我轉頭望了一眼,他二人似乎跟著追了幾步,卻相互禮讓著又停下了,跟隨的人也尋著圍攏過去,兩隊相望,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有段時間未曾去看看那株紫荊花了,心裏著實有些惦記。樂遊湖畔的紫荊樹有了靈氣,頗通人性,和我情感深厚,許久不見,它必定也寂寞想念得很。
巧得很,奇相許久未曾見我,也來軒轅穀中等我。那個時候,女節還未搬來。她一個人正怡然自得地在樂遊湖畔掬水照影。
月色異常明亮,我種植的洞冥草和珍珠樹閃耀著璀璨的光華。
聽說我去了上邽看舞蹈,她惋惜的表示早知如此,她便去上邽尋我了。關於“山巫氏”的傳言,她也聽了不少,聽說軒轅拿住了這幫人,也覺得很是解氣。
奇相和我並肩坐在紫荊樹下,聽我說些這些日子的奇事。剛說了沒幾句,便聽得遠處傳來詭異的嚎哭聲。
我定了定神,仔細辨聽了一下,那聲音有些熟悉。
一片紅光燃燒了半空。西北角方向,本來黝黑深邃的夜空,突然大放光彩,猶如燒得通紅的晚霞。
我認得,那是九嬰的血霧,九嬰的啼哭。神女說遠古時代天地初分、靈氣渾濁,九嬰於深山大澤之中,取陰陽元氣氤氳交錯之時化生而出,因是九頭蛇身,自號九嬰。每一頭即為一命。以天地為父母,無魂無魄,身體強橫異常,出生時已為靈獸之身,又加有九命,隻要有一命尚在,隻需於天地間采集靈氣就能恢複。它能吐火能噴水能化霧,砍一頭立即能生出一頭,別說凡人,就是神仙若法力不夠,也無法製服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