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北海少年(引子)(1 / 3)

北海之濱那紅石崖上,早已樹綠花紅,春光爛漫,可崖上那九條勁裝大漢卻並未理會得這怡人的花木,個個手執棍棒、熏香四處搜尋,觀其行藏倒也不像獵戶,尋常的獵戶設了陷坑,下過削器、機關便隱匿起來,那如這群人如此白骨喧天的行走,倒似尋一件要緊的物事。就在不遠處一顆樹上正蹲著一個少年,仔細怕他們看見,又不住向懷中打量,隻見他懷中一隻毛色甚是滑溜的一隻白狐在東聞西嗅的,卻不發出聲音想是頗具靈性之物,這少年見狀也放下心來,靜心去聽那幾個大漢的動靜;那頭領之人向眾人不住的打氣:“大家都努力尋找,今日若尋回那幼生的三尾,老子便賞你們每人一萬灑花金,上官家已下了賞格,人人皆有賞賜。妹夫,你這慫蛋,老在後麵作甚,別磨蹭了,再將最後那九隻仙狐涎點起來,那小畜生必然頂不住。”那被喚作妹夫的男子立馬從包囊中拿出銅盒盛的熏香,小心翼翼的點燃後四下搖晃。那少年聽得迷糊,“三尾是什麼名堂,這還一個姓妹之人沒聽師傅說有這個古怪的姓氏,看來不是來我門派尋仇的,我得戲耍戲耍他們。”正思量著,懷中白狐突然亂抓起來,似要掙脫了遁去,少年大急,“這小畜生咬死了我給師妹捉的兔子,現在吃幹抹淨想溜,正要抓你回去頂缸呢。”於是解開腰帶將白狐縛在腰間,怕這小東西發出聲音又拿放開活扣的捕獸夾夾住了狐狸的嘴,這才放下衣襟遮住白狐,從樹上跳下來,直向那幾個大漢走去。

這邊的響動那幾個大漢早聽到了,抬頭見是一個尋常獵戶家的少年,忙著發財並未理會,誰知這少年竟朝著點熏香的人喝道:“大膽狂徒,林間豈可生火,妹夫,這裏可是我蛇塚一派的地盤,你們可得我師父允許了麼,就要放火燒山。”少年狡猾,想上來就扣他一個放火的大帽子,執香這人大怒,臭小子占我便宜,想當我便宜大舅子,對著這少年要吃人的咆哮:“作死麼?猴崽子,老子是黑家溝二檔頭,小號催命鬼的便是,你這什麼蛇塚派是那門子莊稼把式,也敢晃點老子,回鄉下叫你們的人物字號去吧,趕緊給老子滾,別等爺爺發急出手,世上就沒你這人了。”少年見並未唬住這人,不由得大覺妹夫似乎深不可測,莫等他病貓變虎,先閃人再想法炮製這幫鳥人,不言不語向山梁小路那裏轉去。

這幾個大漢並不理會這鄉下少年,兀自在那裏打草尋蛇般搜查,忽然林中地動一般,接著便是一聲獸吼,聲音如金鐵相擊脆響又刺人耳膜,這頭領臉色巨變,驚懼之色不隱狂喜:“大夥快下山,回去稟報上官家主,這吞天獸果然現身北海,傳說之言不虛,別找三尾幼獸了,那吞天獸乃洪荒巨凶,見者必死,別落單一起走。”說完引著眾人也向山梁處走來。

剛轉過頭道山口,卻見三個巨石堵住了去路,那石上坐著剛才那少年,再向少年臉上望去,隻見這猴似的人神色憊懶之極,眉眼跳脫竟與狐類妖獸相去不遠,少年拍手大笑:“哈哈,我剛吹了幾聲驅獸的哨子,你們便嚇得屁滾尿流,剛才裝什麼硬氣?如今不給小爺我拿下買路的金銀和這上山費,今日便死在這把。”

那頭領望了望三塊巨石,咽了一口唾沫咕咚一聲吞了下去….

這少年還在那裏胡天胡地的吹噓:“你道剛才小爺是怕了你們麼?你們人多,動起手來我什麼不免挨了拳腳,髒了衣服,回去師父與師妹定要責罵,這下你們可沒法子了吧,你們一個一個的跳過來,單對單的看我怎麼炮製你們。”

頭領之人並未理會少年後麵的言語,隻是心中發抖,這三塊石頭,每塊沒有五百斤也有四百,以他自己通玄如意境的修為連搬三塊,也頗為不易,如此硬的爪子,這小猴崽子不是妖獸幻化假扮的吧?他就是吞天獸?不對,那獸凶殘的緊怎麼能在這吹噓呢?時間緊迫,這大漢馬上轉了口風:“哈哈,小英雄,老黑這廂有禮了!小英雄如此神勇,想必方圓千裏之內已無敵手了吧,我們黑家溝最是敬重英雄,妹夫,你這慫蛋,還不快拿五十銀幣孝敬小英雄。”須知這十方大陸人人習武練氣,武道有成便稱玄宗,一階的玄宗名喚召玄,二階稱玄修,三階才是如意境界;靈修一脈一階便是召靈,二階靈修,其他大同小異,分別是三階如意,四階難敵,五階行者,六階圓通,七階靈(玄)尊,八階真靈(玄),九階聖者,至於十階天罰者,隻是傳說而已;就算僅僅到了靈尊與真靈位就足夠霸絕乾坤,領袖群倫成就一方霸主了,更遑論聖者位。但是無論玄修靈修之人均少不了馴化妖獸,通靈使之成為靈獸,而後運轉功法秘術令實力暴漲,所以這天下間便有這尋靈之人,無論是捉妖還是賣妖獸的消息都收入頗豐,這黑家溝的幾個漢子便是平常的尋靈人。

“呸,剛才聽你們說每人分一萬灑花的金幣,到了小太爺這就給五十銀幣,你們不如現在跳過來吧,小爺一拳一個打死算了,還不是費點力氣,再到你們屍首上掏出來便是,快,你們光棍莫擋財路,速速過來讓我發財。”少年囂張的很。

那大漢臉上忽明忽暗,肉痛之色溢於言表,“我的小祖宗啊,我們奉命捉拿靈狐,捉到了就可以去上官家領十萬的賞格,他們每人各有一萬,我自己獨得兩萬,現如今身上帶的隻有十五金啊,全給你,你放行吧!”說完從懷中掏出錢袋拋了過來。

囂張少年接過袋子隻掂了掂,隨手一指,“你們看,吞天獸!”眾人大驚,回頭一看毛都沒一根,再看少年已向山下奔去,群漢均不解,齊來搬石,誰知那巨石卻是木盒子外麵貼滿條石做的西貝貨,那頭領大怒:“直娘賊,這貨,這小兔崽子,若讓我黑治平再見到,非捏碎你的卵袋不可。”但是那小猴已溜的遠了,這報信又急如星火,方圓數裏那個不聞那獸吼之聲,有耳即知,不識得是吞天就罷了,若識得先去報了信,這可大大蝕本啊,恨恨的同屬下下山去了,當然不免在下山之際,率眾好漢大罵一番以泄憤。

卻說那騷年腰掛白狐,手提錢袋,一路一步一顛兒一聲口哨,真像極了那偷到雞的黃色土屬性鼠型狼族妖獸,過了最後一道山梁又轉了兩個彎才到山穀腹地一庭院外,仍舊邊走邊是顛兒著的,“小師妹,看我給你捉了什麼來了,嘿嘿,快將十三哥的鐵鏟拿來,哥哥又要埋寶牆根下了,哈哈。”

隻見這時從院中衝了出來一個紮了雙條辮的小女孩兒,未見人,先聞其聲,“十三哥,十三哥,我的兔子呢?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呢?”隻見這女孩裏麵穿著猩紅色的中衣,外罩一件白色皮袍,不知是什麼質地的,倒襯得臉色雪白,左臉上有個淺淺的酒窩,放佛一朵肉色的小花般可愛;這少年一見到女孩,忙解下白狐向他師妹遞了過來,這女孩訝異的很,“十三哥,這是狐狸啊,我養的那些小雞和小兔子以後豈不是全都喂了它的肚皮了,我不幹,我還要養更多呢,這怎麼能成。”

十三郎一見小師妹撒起嬌來,馬上不顛兒了,“嘿嘿,師妹,你不知道,這廝最聽話了,我說的話它句句聽,我不讓它吃,它肯定不吃的。”女孩兒一時懵懂了,明知是他師哥扯謊,卻先信了三分似的,那知道懷裏的白狐竟流露出人類的那種不屑的神情來,這下兩人心裏先嘀咕開了,男的想:“看這小畜生那神色,定是打定主意要吃師妹養的小雞小鴨了,吃就吃嘛,吃了再買,這小畜生竟鬼的很,沒發現啊。”女的卻想:“哎,我會錯意了,這白狐深通人性,看來不是凡品,又怎麼能去禍害主人辛苦養的寶貝呢,師哥又給我帶個寶,看來晚飯得我去做了。”於是兩人同時道:“好吧,這樣就好。”剛說完兩人又同是一呆,馬上又同時開口:“這次晚飯你來做。”說完,女孩嘻嘻一笑,抱了白狐轉身走開了。

那十三郎卻長歎一聲,“看來又完戲了,不如騙師父那老東西做吧,老家夥讓我劈了一上午的柴,也該他活動活動老胳膊老腿兒了。”誰知身後有人哼了一聲,十三郎馬上石化了,一彪形大漢又哼了一聲,叫道:“盈兒,你回來,我有話講。”這才轉身向十三郎道:“老十三,我的確老了,可是我的胳膊腿兒可不見得真老了,要不然你來試試?”

十三郎大窘,“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心掛尊師重道,時時為您老身體著想。”

“不敢?不敢你還出去闖禍?這三尾靈狐從哪裏弄來的?”

“什麼三尾靈狐?師父,別鬧了,大不了晚飯我去做嘛,你這麼嚴肅幹什麼,我把剛剛唬來的十五金送你好了,還沒來得及埋掉真是你的運氣啊,嘿嘿,多虧了咱們以前做的假石頭路障,真是蒙人的神器啊….”

“你給我閉嘴,你怎知道這中間的種種糾葛?這三尾的來曆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更不知道它的珍貴。哎,當年我收留你就是怕你給人類圈起一陣血雨腥風,所以什麼都沒教過你,你就像那新生的羔羊,善良又愚蠢,狡猾卻無能,你就連字都不認識啊;可如今命運的車輪還是狠狠的軋過我這個廢人…”這大漢說到動情處,眼睛裏竟閃起點點星光,十三郎剛拿出剛才得的錢袋,不禁有點發怵,從沒見師父如此,平時愛惡搞和帶點無厘頭的性子多得於師父,眼見一個平時總當開心果的人突然成了煽情派,一個獵戶見到一宗物件就馬上變成半個吟遊詩人總是會給人以打擊,十三郎不及思索隻想討師父的歡喜,劈手從小師妹手上將狐狸奪了下來,“師父啊,你啊,不喜歡師妹養這個畜生,我抬手掐死它就算了,幹什麼嘛,我是什麼愚蠢羔羊又無能?你真會開玩笑,師父,我去集上給你打酒去,好不好?”

獵戶的情緒依舊很低落,“你五歲那年引來一隻黑水玄蛇,十歲那年又引來六尾靈狐,如今你十五歲了,我竟聽到吞天獸的聲音,它肯定是過來接你的,你我別離在即,我不責備你便是。”那大漢看了看十三郎手裏的靈狐,“你看這小東西,生來就能知人言,你剛才說要弄死它,它臉上的神色很憤怒呢,哎,老十三,不是師父膽小,是這件事情太過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