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曰(1 / 3)

一顆流星劃過暮色,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美麗的長弧,繼而消失在天邊。

夜空是個無限循環的出口,看著夜空,在這萬物一片寂靜時刻,不再有任何苦難與憂愁。數個寂靜的夜晚,在她望著北極星發呆時,眼前便又浮現起那個竹林,那風,那樹,那草,那消逝的光……

她曾以為時間是最好的偏方,直到日子一天天流逝才發現,原來,治好的全都隻是皮外傷。

然而,不是所有的傷痛都需要呐喊,不是所有的遺憾都非得填滿。

那日,在洛陽城北麵的青雲岩,瀟湘妃子離去之後,她關閉了一切有關那個人的信息和頻道。用以前存儲的部分金子換成了材料,製作出了十幾個倉庫的藥品交給了下弦月,退出“三生一夢”,離開了那個她曾經付出真心,魂牽夢係的地方。

不遠處,白色的身影漸漸靠近,在她身後待了片刻轉身往回走。

【隊伍】卿君:走吧。

緩緩合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綿長的呼出,神智恢複清明,她轉身,朝那身影的方向跿步。

青雲岩跟瀟湘妃子分別後,她消失了數日,在除夕夜的九層鍾樓頂,她再次遇到了這個人。她不知道這個人是何時存在於那裏的,也無力關心。一百零八下鍾聲響起時,思緒萬千,百轉千回,卻口不能言,而他,也似有默契般,兩人麵向塔頂以外虛無縹緲的世界,沉寂了一整夜。

那一夜,除夕夜的焰火騰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綻放了整整一個黑晝,最終凝結在了蘅蕪枯澀的心坎上。

兩人於淩晨東方浮現魚肚白時,同時離去。

下了鄯善城樓,卿君召喚出淩霄雲鶴,兩人分別坐定,仙鶴撲展碩大的白翅猛地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後,驟然消失在夜空裏。

忽然聯想到一個詞,她不禁莞爾,眉間一鬆笑出了聲。

【隊伍】蘅蕪:駕鶴西去?

【隊伍】卿君:也不錯。

兩人開懷大笑。

......

十四天,整整十四天,公子扶蘇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聯係到突然消失的蘅蕪,如果不是除夕夜好友欄裏顯示她在線的燈再次亮起,他恐怕會認為這個人已經人間蒸發了。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找不到她。

她關閉了好友信息,所有發送的信息都顯示被屏蔽,“世界”上一再發布信息她沒回應,幾次三番找到她的兩個好友,他們也一再表示沒有她的蹤跡。這是要跟他決裂麼?那麼她為什麼連其他朋友也拒絕再聯係?連家族都無聲無息退了,來了個不辭而別。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樣的理由,能夠迫使她跟自己斷得如此徹底。

【家族】舞月光:老三,還沒有蘅蕪的消息嗎?

【家族】公子扶蘇:還沒有。

【家族】煙霞飛雪:她走之前給我發了封信,寄了一萬金給我,說是給我和天涯的結婚賀禮,看樣子她是不預備回來了……

【家族】千千闕歌:她也給我寄了一萬金,說是以後我的嫁妝,嗚嗚嗚嗚嗚~我好想她,公子你快把她找回來吧!

【家族】天涯海角: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蘅蕪為什麼走?還走得這麼決絕。

【家族】瀟湘妃子:也許她是找到更好歸宿了呢,大家別太擔心了。

【家族】煙霞飛雪:扯蛋!她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話說,妃子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家族】瀟湘妃子:她怎麼就不是這種人了!除夕夜有人看見她了,跟一個法師在鍾樓看了一夜的煙花,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啊,我沒騙你們!至於我為什麼回來,我舍不得你們所以就回來了唄,扶蘇你帶我去升級好不好?這麼久沒來,我都跟不上你們了。

【家族】公子扶蘇:妃子,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們是不可能的,當初不可能,現在不可能,以後也沒可能,夠不夠明白!你托嫂子問我借玉佩我借給你了,你用也用完了,該還給我了吧!

【家族】瀟湘妃子:呃……對不起扶蘇,玉佩被我弄丟了,嗚嗚嗚嗚嗚~

【家族】下弦月:玉佩?什麼玉佩?

【家族】舞月光:還能是哪條,碧玉藤花玉佩,蘅蕪送他的那條唄,前些天妃子托我跟他借,說是要拿去定做一條。

【家族】煙霞飛雪:這事兒不對吧?妃子你說清楚,玉佩怎麼丟的?在哪裏丟的?

【家族】瀟湘妃子:我忘了!

【家族】公子扶蘇:千千、月月,一有蘅蕪的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出去走走。l

……

到達幼澤,又名“羅布泊”,經過一片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的路途,卿君在一處廢墟旁的烽火台停下,將一包不知是什麼的粉末倒進了土筒前的火盆裏,用火折子點燃,黑色的煙霧縹緲直上,萬裏黃沙漸漸被煙霧所彌漫。

約兩分鍾後,不遠處的一麵土牆突然倒塌,“嗖隆隆”一聲出現一個四方的石門,石門徐徐打開露出土質結構的入口。

【隊伍】卿君:這是通往地下古城的通道,走吧。

卿君朝通道口走去,蘅蕪跟上他的腳步邁進了入口。剛進入通道口,身後的石門“轟隆”一聲落了下去,土牆上的火把“嗖嗖”地忽然亮起,幾乎五十步一個,一直延伸到深處。

尋著火光延伸的軌跡,兩人走了許久,眼前的視角漸行漸寬,出了通道口,古城的大門近在咫尺。腳下是座一人見寬的殘破鐵索浮橋,已經鏽跡斑斑,有幾處扶鏈已經斷裂,橋下是無底深淵,蘅蕪朝下望了望,頓時一陣暈眩。

【隊伍】卿君:跟好我,掉下去可是回不來的。

他一腳踏上鎖橋,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著移動,蘅蕪緊跟了上去。

【隊伍】蘅蕪:你上次來掉下去了?

【隊伍】卿君:一起來的掉下去了,起來已經回城了,死得挺難看,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蘅蕪納悶了,這裏雖然場景製作得非常逼真,再加上佩戴著VR基本與現實無異,可是再逼真,假的終究是假的,不過是個虛擬的世界還能死成什麼樣子?大不了掉點級,倒黴點,難說爆點什麼裝備出去也就是了。

當然了,這麼高摔下去必死無疑,疼痛是難免的,但他一再強調,未免有些緊張過度了……

正想著,兩人剛好行到一處鏽損處,她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黏糊糊的紅色液體,滑膩膩的感覺令人作嘔。她下意識低頭盯著那蔓延向腳下的鮮血,明明不是很多,卻令人看了突然心生寒意,仿佛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驚悚的、凜冽的、熱血飛濺的、瞬間窒息了人的呼吸。

此時,鎖橋不知什麼原因劇烈搖晃起來,她一不留神腳下一空,身體陡然落空直直往下墜,驚恐下她死死抓住扶索的一端想支撐住岌岌可危的身體。

係統:卿君請求與您相依相偎。

蘅蕪的身體正懸在鎖橋下方,扶索因慣性的作用晃來晃去蕩得她頭暈眼花,手臂陡然吃重一墜頓頓地生疼,魂都被嚇去了一半,她心驚膽顫地望著索橋上方,生怕腐朽不堪的鎖鏈突然斷裂,自己即刻將摔成肉泥。於是,看到邀請她還來不及看清就點了確定。

眨眼間,卿君已經攬起她的身體橫抱在胸前,腳下輕輕一點高高躍起,手中一條長繩遠遠拋出掛住了鎖橋另一端,順勢一蕩,兩人順著拋物線向彼岸滑去。

她隻覺得心猛的一涼,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自己的“死相”......但當回神,人已經到達彼岸,腳下踩實的感覺讓她驟感心安,看看身後那凜冽的懸崖絕壁,不禁後怕,短短幾分鍾,她已經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了一圈。

而卿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開了她,正麵色鐵青地立於一旁。

片刻後,他向蘅蕪望來,那眸色冷得讓她想起了天山上積雪不化的山川,那目光沉黑且幽邃,清冷迥徹,有著千仞深淵一般的深,漫天星火般的亮,極度的黑與冷裏,卻又奇異的跳躍著閃爍的星光。

蘅蕪自覺理虧,剛才他明明再三提醒過自己,的確是自己太過大意,害得他們倆差點要死回去重來。

【隊伍】蘅蕪:對不起......

卿君聞言不釋反怒,冷眼一瞪。

【隊伍】卿君: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上次那個掉下去的人死回去後等級清零了。

清零?那不是跟輪白一樣?在這個世界,不就等於一切都要重來?她心內無法抑製的紛亂嘈雜,驚訝,恐懼,慶幸,撲麵而來,百感交集,頃刻呆滯在原地。她眉峰蹙起,臉色白得近乎透明,額間滲出細細的汗,無聲滾入鬢發間,那黑發因此更黑,襯得神色如雪。

【隊伍】卿君:蘅蕪?

半晌。

【隊伍】蘅蕪:啊?

卿君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心軟,目光也隨之柔和了下來,歎了口氣踱到她身前,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望著她眉頭緊鎖下的眼睛。

【隊伍】卿君:剛才不跟你說太多,是擔心你聽了會更害怕,人一害怕,往往就更危險。但是,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認真聽好。

蘅蕪愣愣地看著他,似被他嚴肅的神情所震懾,連點頭都忘了。

【隊伍】卿君:這是個隱藏任務明白嗎?不同於以往,死是要付出代價的,絕不是掉一級半級那麼簡單,現在你必須考慮清楚。

【隊伍】卿君:到目前為止,官網和論壇都沒有出現過任何關於這個任務的信息,也許是沒有人接到,也可能是根本沒人完成過。

【隊伍】蘅蕪:......

【隊伍】卿君:這個城門一開,前途莫測,很可能,如果不死的話,我們連回去都做不到。這個城門裏麵就像另外一個世界,沒有支援,斷絕一切與外界的往來,隻有我們兩個人真實存在,你明白了嗎?你,隻有我,而我,能依靠的,也隻有你。

蘅蕪似乎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也就是說,沒有接到任務的人,隻能到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城裏麵不會有別的玩家,即便有,焉知不是對手?屆時,就算自己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不見得會放過自己。也可能除了他們倆,裏麵連一個活人都沒有,有的隻是未知的生物,福禍難料。而且古城在地下形似地宮,沒有傳送點,回城用的水晶和卷軸都不起作用,如果連NPC商人都沒有,他們當然不可能有地方補給所需的物資。而進去以後能夠離開的方式,要麼是完成所有的任務被係統送出去,要麼就是死回去,而死,就等於自己在這個虛擬世界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隊伍】卿君:你聽懂了嗎?

【隊伍】蘅蕪:懂了,意思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要麼活著被送出去,要麼死了躺屍出去。

卿君的眉頭鬆了開來,這言簡意賅的結論讓他著實哭笑不得,不過總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