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的老家是一個叫清水鎮的地方。她的家就坐落在小巷的盡頭。
到達清水鎮已近半夜,蘇湘沒有通知安曉的父母,下了車,在明亮的星光和月色下走進小巷,腳步聲響起,有附近人家亮了幾盞燈,有狗叫聲響起。蘇湘忽然想起安曉曾說過,她小時候沒有和爸媽搬去A城之前,最喜歡的就是晚上在小巷裏玩,一群小夥伴,玩到半夜還不盡興。可現在,小巷還在,喜歡它的安曉卻已經回不來了。昔日的小夥伴們,也早已各奔東西。
蘇湘還記得她曾和安曉回來過一次,老家裏沒有人,房子就交給一戶鄰居照看,那戶鄰居給路過借宿的人們提供幹淨的房屋當作暫時的落腳點,他們都叫她“房東。”
縱然幾年的記憶早已不再清晰,可蘇湘還是記得房東的家。順著記憶裏的路線走過去,果然那些曾經熟悉的景物都還沒有變。房東家門口有一顆棗樹,每到夏天就結好多又大又甜的棗,她和安曉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盼著它快點熟,然後吃個盡興。隻是現在已是秋天,那棵結滿甜棗的樹,也滿是蕭瑟。
敲響房東家的門,果然還有人沒有睡。門被打開,走出來的正是房東。
“你,,,,”房東愣了愣,麵前這個年輕女孩子的臉漸漸與記憶中的容顏相符合,恍然記起,“是小湘啊!”房東的驚訝寫滿臉上。
蘇湘忽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這已經是幾年過去了?那棵她們最喜歡的棗樹長成了大樹,最喜歡嘮叨的房東鬢角也有了絲絲白發。你看,時間真無情。
“大媽,我回來,看看。”安曉喜歡喊房東叫“大媽”,蘇湘也就跟著一起叫。直到現在,蘇湘一開口還是這麼熟悉的稱呼,可是和她一起喊大媽的人已經不在了。
房東半是驚喜半是心疼的開門迎她進去,讓她住了最好的一間屋子,末了,房東說:“現在太晚了,你就先睡在這兒,還和以前一樣,早晨早起出來吃早飯,記得了?”
“嗯。謝謝大媽。”蘇湘點頭應下。
“幾年沒回來咋就這麼生份了?”房東嗔怪道。“你收拾收拾趕緊睡吧。”說完走了出去。
你看,她們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起彼此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蘇湘很晚才入睡,被噩夢驚醒的時候房間裏的燈大亮,房東一臉心疼的走過來:“夢到安曉了?”
“嗯。”蘇湘滿臉是眼淚,一點頭眼淚就滾落了下來。“她說想家了,想回來看看,可是回不來。”
房東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就睡在蘇湘隔壁,睡得正香卻聽到蘇湘在喊安曉的名字,害怕出什麼事就趕緊來看看,果然是做夢了。“曉曉那孩子,最孝順了。”房東歎了一聲,聽到蘇湘的話有些黯然,“不然明天我帶你去見見她爸媽,自從安曉那孩子,,,他們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都是親近的鄰居,自從安曉的爸媽搬回來之後,房東試過很多次開導他們,可每次都是沒有任何效果。安曉的爸媽逢人還是會笑會打招呼,像從前一樣,可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極少出門,他們隻是把自己的悲傷封存了起來,封在小小的空間裏。
“好。”蘇湘心裏一陣抽痛,輕聲應道。
房東看到蘇湘有些蒼白的臉色,不放心的開口說:“別想了,曉曉她,,唉。”
“曉曉以前回來看我時提起最多的就是你,我能看得出來她很珍惜你這個朋友,這是她和我說過的,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是她的幸運。小湘,你的事我也聽安曉媽說過,畢竟都過去了,人總得往前看是不是?”房東說。
蘇湘默然點頭,沒有說話。
“明天我帶你去見見她爸媽吧,正好你或許也能勸勸他們,早點走出來,對誰都好。”房東說完,輕輕歎了口氣,關上燈走了出去。
有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進來,蘇湘拿起桌上的相框,淚如雨下。
這是安曉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上麵是她和安曉的合照。兩個人穿著一樣的白色連衣裙,一樣的鞋子,甚至脖子上的項鏈都是一樣的。蘇湘是黑色長發,安曉是黃色短發,兩個人手牽著手衝著鏡頭笑,那時候她們以為這樣的美好可以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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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蘇湘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揉著眼睛開門,有些哀怨的看著敲門的人,但是在看到麵前熟悉的麵孔時,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把拉進懷抱。
是韓樂。
蘇湘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韓樂?”
“嗯。”韓樂悶聲應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湘鼻子一酸:“韓樂,真的是你嗎?”緊緊的抱住韓樂,溫暖的觸感傳來蘇湘這才稍稍壓下心裏的惶恐。她多怕,多怕這是一場夢。
“別動,讓我抱抱你。”韓樂抱著她的力度加大,好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裏,才能衝淡心底那快要泛濫成災的思念。
蘇湘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抱著,直到感覺到肩膀上的濕熱。
“韓樂,你終於回來了。”蘇湘哭著說。“可是隻有我們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