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夕一聲不響地跟在喬以安身後,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停車場。她才明白,喬以安要帶她出去。
“去哪裏?”她問。
“兜兜風,哪也不去。”喬以安回,已為她開好車門。
柳雲夕順從地進了車子,默默地坐著。
坐著坐著,淚又來了。
子萱雖成績不是很優秀,但很乖巧很善良,做事很認真,每次打掃衛生時都最賣力,班級扣分從來就沒她的份。平時話語不多,知心朋友也就歐陽菲菲一個。昨天晚上不知誰把張程的雞腿放到她麵前,被張程發現時,她是那麼窘迫尷尬,又是那麼善良包容。
怎麼今天就——
柳雲夕的淚更凶了。
喬以安默默遞上紙巾,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麼?平常就是學生在別的老師或班級裏受了不該受的委屈時,她都要站出來維護,為學生說話,現在子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的心該是早都被撕裂了,早都肝腸寸斷了。
“為什麼?”柳雲夕喃喃,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在問喬以安。
喬以安看她一眼,說:“這就是個意外——”
“可是我組織的活動。”柳雲夕惱怒地打斷他。
喬以安默然了。她說得對,如果沒有這次野炊活動,今天就不會去沙灘;如果沒有這次活動,現在子萱就好好地坐在教室裏上課,還是原來那個乖巧討人喜歡的子萱,沒有任何改變;如果沒有這次活動,她的臉上不會憑空多出幾條血痕;如果沒有這次活動,她也不會在自習時間被帶出來漫無目的地吹風……
可是,如果人生中的“如果”都能事先預見的話,那人間就沒有災禍沒有傷害沒有意外,就是天堂了。
這道理誰不懂呢?可是道理歸道理,它能讓當事人從事件中出來,坦然麵對血淋淋的事實嗎?原來道理有時隻是用來安慰人欺騙人的,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而且在災難麵前,它又顯得是那麼蒼白荒唐!
“對,是你組織的活動,在你的活動中,你的學生出了意外,這意外可能會影響她的一生,還可能成為她永遠的陰影,盤踞在她心裏,****折磨她銷蝕她,所以你是罪人,你必須自責必須懺悔,然後把自己也卷進去,把周圍關心你的愛你的人都卷進去,每天陪著你懺悔陪著你自責,是嗎?”喬以安把車開得呼呼生風,語調也像這呼呼風聲一樣,急驟強勁。
然後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耳邊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
“我不能——我做不到——我真的很後悔!你知道嗎?”柳雲夕突然哀聲嗚咽,那是一種極其無助極其絕望的嗚咽,聽得喬以安心裏就像有千萬支利劍在攪一樣,疼痛萬分。
“雲夕——”喬以安顫聲輕呼,無限憐惜無奈。
柳雲夕從他這一聲輕呼中好像聽出了什麼,猛然轉頭看著他:“學校怎麼承諾子萱媽媽的?賠償嗎?巨額賠償嗎?”
喬以安過了一兩秒才回:“袁校長在交涉,具體怎麼息事還沒定論,不過經濟補償肯定是少不了的。”
“雲夕。”喬以安再呼,“我們現在最要緊的事情不是自責不是愧疚,而是如何做好善後工作,不至於讓事情惡化。尤其是對子萱,她今後是繼續留在光華,還是轉學,留下來怎麼安撫,怎麼讓她擺脫這一場噩夢;轉學又該轉往哪裏,萬一新環境也知道了她的事情該如何麵對,又如何收場。所以,你趕緊從自責負疚中出來,跟我一起麵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