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就是沉默,以至於到吃飯,到住的地方,大家的話都不太多。尤其是一向寡言的韓熙晨,更是像被什麼封住了嘴,話少的可憐。其實陳喬很想聽他說說境況的。至於秦真真,似乎被韓熙晨的沉默感染到了,極少說話,整個過程幾乎就是林玲和童淼在說話,陳喬也樂得清靜。將旅遊情況大概商量了一下,陳喬就隨著童淼離開了。一路上陳喬責怪童淼多管閑事,童淼卻說該來的總會來的。陳喬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們是陪SH妞秦真真來爬華山的,所以第一站當然是去爬山。其實陳喬是一個膽小的人,因為任何有危險的活動她都不參加。比如蹦極,摩天輪,過山車,還有爬山。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加之身體一向羸弱,爬山對她而言真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隻因為她不想在林玲和秦真真麵前露怯。
讓陳喬沒有想到的是,看起來瘦瘦的秦真真和林玲的身體素質遠在自己之上,才不大一會兒功夫,三人已經將陳喬和童淼甩在了身後。陳喬覺得這幾個人真夠過分,說好一起爬山,竟然變得跟比賽似的。想到此,更加磨磨蹭蹭地不肯前進,童淼也隻能伴其左右。前頭的三個人可能是太想早一點一睹華山的風光了,又或許是覺得等上陳喬需要浪費太多的時間,竟拋下一句“山頂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樣也好,陳喬可以好好細細欣賞一路的風景。
陳喬想,人生就像爬山,走得太急,就會錯過很多精彩的片段。可很不合時宜的地,她又想起了一位名作家曾經說過:人生就像一本書,讀的太快,會錯過很多精彩的風景,可讀的太認真,又會流很多眼淚。可見任何事,都是過猶不及的。可是大多事,都隻有一次機會,況且經驗又常常靠不住,誰又能做到剛剛好呢?剛好遇見了你?剛好愛上了你?剛好你也愛我?剛好彼此傾心,準備結婚?可是剛好,你娶了別人。有時候做人運氣也是極其重要的。世上原有我們希冀的許多東西,隻是我們沒有運氣遇見罷了,怨不得旁人。
陳喬正胡思亂想,一路牽著她的童淼忽然以如雷貫耳之聲尖叫:“喬喬,你看,山頂到了,終於到了。”陳喬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太過大驚小怪,不過還是長唱呼出一口氣。竟有幾分寒意襲來,看來古人說的“高處不勝寒”並非空穴來風。陳喬想起大學舍友曾被問及爬華山的感觸,她回答離太陽一下子就近了許多,忽然在山頂就開始擔心紫外線太強傷了自己吹彈可破的皮膚。當時大家隻覺得她誇張,現在親自看來,確是覺得離太陽近了許多。陳喬說給童淼聽,他說你們舍友真可愛。頓了頓他又說:“但是你更可愛。”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忽然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動作之飛快讓陳喬來不及說不。再看他,早就移開了目光,嘴裏說著:“我們去跟他們會合去,好嗎?”陳喬點了一下他根本沒看見的頭,心中莫名有暖流經過。陳喬喜歡別人跟她商量,而不是通知。
山頂的人真正多,據說很多人還要安營紮寨等到天亮看日出。陳喬想他們真是有閑心。由於人多,他們找人還真費了一番功夫,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三個人,卻忽見韓熙晨前所未有地驚慌,並且向陳喬的方向飛奔過來,陳喬一頭霧水,接下來更讓她詫異的是,韓熙晨緊緊抱住了自己,絲毫不顧其餘四人驚異的目光。隻聽得他說:“喬喬,你沒事就好,隻要你沒事就好。”陳喬搞不清楚狀況,但是這個擁抱自己等了若幹年,若幹年呀,所以就算覺得不妥也不願意推開他。
終於還是林玲看不下去了:“好了熙晨,陳喬不是好好的嗎?你把她勒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韓熙晨這才放手。童淼問怎麼回事,林玲解釋說:“我們才爬上山頂不久,就聽到剛上來的人說,有一位小姐不走尋常路,不聽大家勸告,非要去冒險。居然從半山坡摔下去,全身血肉模糊,她男友哭成了淚人。打聽之後才知道,這位女士也姓陳。所以熙晨就以為是陳喬了。你說他沒事詛咒陳喬幹嘛呀?這麼多年朋友了,真是不了解陳喬,她膽小,而且向來循規蹈矩的,怎麼會那麼不小心。”盡管這些話是來釋疑的,可是四人心裏各懷心事,但麵上都裝作一切如常,於是微笑、說話,都像戴著麵具看別人的麵具一樣不自在。
陳喬本就不喜歡這類活動,所以不想為了看個日出就留下來過一夜。可是林玲激她:“陳喬,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膽小?連這點勇氣也沒有,還能幹什麼大事呀。童淼你陪她回去吧。”陳喬就有這個弱點,受不了別人激她,所以硬是留了下來。由此可見林玲多了解陳喬,因為知己知彼,所以她總是能百戰不殆,陳喬心下有幾分沮喪。
晚上,大家聊起過往,聊起上學時代,都慨歎已經不再青春年少。黑暗中,韓熙晨忽然問陳喬:“喬喬,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陳喬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她肯定對方也不會看到自己沮喪的表情。陳喬溫和地說:“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林玲笑著說:“我看過《夢裏花落知多少》,有一次林嵐問顧小北你過得好嗎,她當時想,如果顧回答過得不好,她會難過,如果回答過得好,她會更難過,可是顧小北說不知道,所以林嵐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難過還是不難過。那麼問題來了,請問韓同學,你現在什麼感受?”韓熙晨冷冷地說:“不知道。”倒是秦真真耐不住了:“玲兒,那結果呢?他們最後怎麼樣了?”“最後呀?當然是一別兩寬,天涯相安。”
秦真真總算長舒了一口氣。這時候童淼緊緊握住了陳喬的手,朗聲說“以前過的怎麼樣不重要,隻要以後過得好就是了。我相信以後要是有人問喬喬,她一定會說,我過得很好。”這話像是說給大家聽的,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一時間大家不知道說什麼好,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秦真真說冷,韓熙晨就把自己的外套給她裹上,然後林玲也覺得無趣,就建議大家早點睡下,以便次日早起看日出。大家都隻帶了睡袋,就和衣躺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童淼輕微的鼾聲,陳喬卻沉浸在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中,久久不能入睡。或許韓熙晨的內心深處,還有著自己的一塊地方,隻是為什麼,就是不肯說出口呢?難道十年之後,隻能是朋友了嗎?因為無解,更加苦悶難眠。看著天上的繁星,陳喬想起一句話來: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隻要凡塵的幸福。可是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走過來呢?
“喬喬,喬喬…”韓熙晨似乎做夢了,林玲隔著秦真真伸手推了他一下,他翻了個身,似乎又睡著了。陳喬聽到林玲歎了一口氣。陳喬忽然就心疼起林玲來,愛一個人,竟然可以這般委屈自己,還得不到愛,內心該是何種苦楚啊。對於林玲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似乎也應該原諒了,畢竟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
他們確實早起看到了日出,隻是可能期望太高,所以也就沒有特別滿意。下山的時候坐的纜車,大家一起隨便吃了點早餐,陳喬與童淼就說有事要先走一步了,祝他們旅行愉快。說好了完了再聚,但陳喬知道,大家都不希望再見。對於韓熙晨,每次分別陳喬都覺得是永別。好在不管以何種方式重逢,知道他過得好,她也就放心了。於是離別的愁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