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稍微有點兒胖的中年男人，也許是因為常年緊繃著臉，他眉頭和嘴角處有明顯的皺紋。他帶了一副黑邊眼鏡，眼鏡片經常擦得一塵不染，他的眼睛就躲藏在那副眼鏡的後麵，很黑，也很深，看不見底的樣子。
他笑得時候，那種笑容明顯未達眼底，嘴角的肌肉也是勉強的牽車開。
對此，我絲毫不以為意。在我的人生中，除了我刻骨銘心的那幾個人，沒有一個人是真的對我笑的，或者說，即使他們笑了，他們的笑容裏也摻雜了太多的雜質。
無所謂，我反正已經這樣了，我還能要求別人怎麼對我呢？
等他給我檢查完身體，我看著他還在對我笑，就把身子側了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有些擔心的問道：“醫生，我的傷是不是好了？”
我其實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好，好了的話，我又要回到那個牢籠裏，又要麵對全天下最肮髒最齷齪的一群人，成為她們踩在腳底下的石頭，或者把她們踩在腳底下。
監獄像叢林一樣，弱肉強食。
葉子凝告訴我的這句話，無數次在那個地方被證實。
我問完那句話，就有些累，我不知道為什麼，想想也許是因為剛剛服了藥，藥物裏有鎮靜助眠的成分。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眼皮還是沉重的拉不起來。
那個醫生沒有理我，轉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
也許他沒聽見！
我不甘心，又追了一句：”醫生，我還是覺得不舒服，我還不能出院。“
他忽然停住了，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淡淡道：”你確實還不能出院，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放你出院，是對我醫生責任的最大侮辱。“
他哼了一聲，好像在笑，又像是沒有憋住，一口氣泄了出來，”我怎麼能放你出去呢，你離康複還遠著呢。“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恐懼瞬間戰勝了困倦，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直覺告訴我，那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的頭很痛，越想越痛，我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了，再去想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那個醫生走了，我忽然再次想起了他的眼神。
天呢，我怎麼可以如此愚蠢？他那種笑容，和高中生物老師看著自己實驗的小白鼠的那種滿意眼神有什麼區別？在他的眼裏，我自始至終隻不過是個試驗品而已，試驗他的醫術，或者其他……
我閉上眼睛，本以為黑暗會襲來，可是現在是白天，即使閉上眼睛，白日的光還是會有一部分透過眼皮。我忽然很煩躁，騰的一聲坐起來。
隔壁有個女人在唱歌，她唱歌的聲音很難聽，完全不在調上。我聽到她唱歌，頭更加疼痛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隻覺得有一股火熱的東西突然間從心底湧了出來，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接著。我就一下子跳到病房的牆邊，揮起拳頭來使勁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