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聳了聳肩,輕閉著雙眼,微微抬起了頭,精致的臉龐透著說不盡的妖魅。他將臉龐對著正午的紅日,緩緩睜開了眼,嘴角微微上揚,像是明媚的笑,又笑得詭異。
少年的雙眼已完全睜開,輕笑了兩聲,對他身旁的男子說:“看呐,渙,我看不到它,就不會像世人那樣因懼怕它的光芒而對它低頭。”
那著箭裝的男子聽到這話之後頓了一下。少前,帝子在混天殿中公然反駁帝尊,而後又說出這番話,恐是讓人聽去了,就是大逆不道。
他瞥了瞥少年身旁的女子,又望向少年的眼,時間仿佛就在此時靜止。少年那眼無論何時望去總是讓人心慎,沒有黑瞳的眼球像是整塊天然的白玉,一團慘白。少年緩閉了眼,齊渙這才從遐遊中回了神,鞠了一禮,道:“太陽乃萬物之王,帝室乃人間之王,定不懼它。”
他額角的汗滴落了下來,被灼熱的大理石板蒸幹,眼前美豔的少年卻又傻傻地笑了。
“呐,渙,聽說粉紅樓新來了幾位姑娘,後院的千日紅也開了,我們出宮吧。”
齊渙緊鎖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對少年身旁的女子說:“我與帝子今夜恐是不回來了,離鸞姑娘,方後自便吧。”那女子抬眼望向少年,眼神像是在乞求。她想留住他。
“南葉,今日回擇行殿可好?”
宣南葉轉身向著她,纖細的手指緩伸到恰好的高度,溫暖的指肚摩挲著那宛如水脂的臉龐。他俯下身,湊向葉離鸞的耳。
“我的美人兒,如此舍不得我嗎?”
宣南葉呼出的暖風讓她的小臉燥紅了起來。一旁的齊渙卻又緊鎖了眉頭,看向那對人的眼神有些複雜。
在他看到宣南葉的嘴角勾起了笑意,輕咬了葉離鸞的臉頰,轉身揚袖之後,他才低下了頭,退到了宣南葉的身後,隨之走遠。
······
那一夜,城西南郊斷崖之上。
黑騅哧哧地原地踱著步,馬車旁擺了酒案,一個少年與一二十左右的青年對麵而坐。各色各樣的酒壺、酒杯、酒盞擺滿了酒案、馬車、地麵。
宣南葉的手摸向了酒案,碰到了一鼎空的方尊。青銅墜地,發出沉悶的聲響。齊渙向他看去,看到了他無時不刻的笑,看到了月光在他的眼眸中流溢。
他轉向宣南葉,跪坐起來探身去撿那頂方尊,卻又碰倒了一隻白玉壺,壺蓋從壺口脫落,滾落到宣南葉的身前。
玉釀追隨白玉壺蓋而去,浸濕了那人的衣襟。那人拍了拍潮濕的胸口,酒香四溢。
“齊渙,你這是在伺機報複,你還是介意葉離鸞和我的事。”
齊渙整理好了酒案,將那不到半壺的玉釀飲盡,“我沒有。”他低頭,偶然間在地上發現了月光。真白,真亮,就像對麵人的眼。
於是他不禁吟出某個地方某古人的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宣南葉大拍酒案叫絕。
“好詩!隻不過這是案前。”他大笑起來。
隨即,齊渙也似醉而笑。
多年以後,再回到斷崖時,他從未感到如此強烈的渴望。那是一種對那一夜徹夜飲酒,秉燭長談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