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鳥鳴…我朦朧中醒來,聞到清晨的風將淡淡的花香送進我的床幔,睜開眼,見繡菱角的粉色紗帳被風吹的如池中漣漪,輕輕笑了,翻了翻身。
“小姐,小姐…該起了。”丫鬟秀兒叩門輕喚。
我翻個身伸伸腰,將褻衣理理坐起身來,絲被柔軟還帶著體溫,五月的天還是微涼。“進來吧,我正起。”
秀兒推門捧著銀壺“小姐最是勤學,每日這刻就起了,比無際寺的鍾還準。”
我笑笑,將頭發收攏起來束成一股“你最是嘴甜,昨日的書都背過了?”
秀兒蹙眉“我一早都說小姐的好話,我與你可不一般,與那書就是一家的,我和它啊是遠親,還是拿針好些。”
我捧了水淨麵,擦幹了拭去手上水珠“我知道人各有能,我繡活不及你一半,可詩書總是要讀著,知書達理,知書達理,你若再知書便是頭挑人才了。”
秀兒將水盆端了“你也說了人各又能,我拿著針便是千軍萬馬如入無人之境,要是拿起書,便是墜了雲霧入了深山,我知你好意,隻實在難為我了。倒是你老是愛那史書,人家都說趙禦史家是生了位女裝的公子,我倒不知道那古人舊事那般有趣,別家小姐都是愛詩文的。”
我將學衣穿戴好了對鏡正冠“詩文也要,隻是沒史書有趣,爹爹原不也是編修,想是家傳吧。”
正裕二十六年五月初四,左都禦史趙培元之女趙榮寧年十七,豫州女學十年生,女學副學長,司史,專聖朝史、正裕十年史,德優,容中上,秀女名冊列二百四十七名。
正裕年立朝初始,隆武帝從前朝順帝手中承接帝位,與北方韃子大戰之後邊境安寧,龍興陳氏分為三族,漕運入軍,商稅歸朝,帝抱恩前朝文懿敬睿皇太後趙氏和親北方,大義滅親平定朝政,準順帝禪讓之大德,感女子之品之學,本不亞男子,應弘女學之風,使正裕朝女子個個可入女學受教。
拜別了雙親,路上車水馬龍,買了兩塊炸糕塞進嘴裏甜膩卻滿足。今日教習講的是舊課,我聽的意興闌珊、屢屢神遊,偶然回神卻對上教習見諒神色,於是大窘,低頭看書不敢再犯,可忽然窗外忽有一道目光射進來,我不由自主尋那道目光回望,見一華衣婦人與兩名丫鬟在與學正說話,四人皆望向這邊,我連忙將目光回到書上,片刻之後課畢,起身行禮送走教習。收拾了課本,文萱走到我身邊低聲問“怎麼了?葵水?怎麼看你心神不寧的?”
我拍拍她放在我肩頭的手“倒不是,也說不上,總是神遊。”
文萱拿起我的鬆墨把玩了下“哎,春啊春,年年歲數…”
我聽她又沒正行趕緊把墨搶了回來“自己定了親,操心婚事就是了,幹嘛來打趣我?”
文萱坐在我身邊“李公子也不可說不好,可是我不想就此休學,還是覺得與你們在一起日子自在,若能如你一般,家裏從不催促多好,自己願意致學便致學,未可知日後是不是會能成光華夫人那樣的人。”
我又何嚐舍得她,自打過了年三媒六聘一路在走,文瑄想必過不了夏日就要休學待嫁了。我拉過她的手握在掌心“一人一命,我想是情竇未開,父母也不是未催促,隻是我真心不想此事,如今我也大了,說不定父母已在暗暗找尋,可是我著實是想修完了光華夫人傳再談婚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