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我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想請你幫個忙。”
“幫忙?”夜遊神手持蒲扇轉過身行,皺了皺濃密的眉頭,他也知道自己理虧,隻得應聲道:“你且說來聽聽。”
“你可知去青雲觀的路該怎麼走?”我望著夜遊神問道,他既然在城內巡遊了這麼久,肯定知道青雲觀的存在,若他能帶我進到青雲觀裏,就省事不少了。
“青雲觀?”夜遊神看了我一眼,沉吟片刻,道:“我是知道這條古今街內有個仙家秘境,裏麵住著一位陸地仙人,可進入之法我卻不曉得,畢竟我隻是個小小遊神,豈敢窺探高人居所。”
夜遊神這番話,可謂是將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我也更確切認識到逍遙子是個多厲害的人物,竟然被地府陰差稱之為陸地神仙?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眼見夜遊神沒法帶我直接進青雲觀,我思索一下,又道:“那你幫我找個人吧,他叫林平凡,是青雲觀的道士,幽冥界派我的任務之一便是尋他。”
夜遊神司掌眾多夜遊小鬼,司職範圍之內幾乎無所不知,想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我順便加了句這是幽冥界任務,就是為了讓夜遊神不好推辭,話又說回來,找林平凡的確算是任務中的一環,攝青青不是說抓清和湖陰煞,林平凡也會出一份力嗎?可不得先尋到他人才行?
“尋青雲觀道士?”夜遊神摸摸下巴,甕聲應道:“可以,那小道士我先前也曾見過,這便讓巡遊小鬼幫你尋他方位。”
說罷,夜遊神提起左手上慘白的燈籠,用手中寫著夜巡二字的蒲扇輕輕一揮,一時間,那微弱如螢火的光輝盡暴漲起來,將麵前整片天空都染成白色,一隻隻散發幽光的無麵小鬼從白芒中紛紛鑽出,化作鳥雀分散於四麵八方,數目不下百隻,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我知道夜遊神這是派小鬼去尋人了,想等到結果,還得一段時間,我幹脆便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沐浴著清冷月光,運轉靈力陰氣治愈背後傷痕,夜遊神也沒有離去,龐然大物的身子矗立在街道中央,打著那慘白燈籠,麵無表情盯著幽靜街道。
反正也沒事做,我抬頭看了眼昏黑的天空,閑來無趣問道:“哥們,你幹夜遊神這職位多久了?”
夜遊神搖搖頭,渾厚聲音道:“記不清,或許幾十年了吧。”
“幾十年?”我詫異的挑了挑眉,我原以為他最多當此陰差不足十年,沒想到這夜遊神也是個厲害角色,雖然我曉得它實力強橫,但沒想到竟然在夜遊神這崗位上幹了幾十年,要知道攝青青也不過是個近百年的民國老鬼而已。
望著蕭條清冷的古今街,昏暗的夜色總會帶給人一種孤獨感,我抬頭望天,不知為何感歎道:“幾十年,夜夜巡守這片城池,真的有意思嗎?”
“……”夜遊神沒有回話,他睜著那雙冷淡的吊眉眼,心裏卻不知在想著什麼。
古人雲,天道無常,鬼神莫測。
或許成了陰差神明後,思維模式終將會和活著時不同,但我畢竟曾是個活生生的人類,想必這夜遊神曾經也是個活人,人最怕的就是失去自由,我現如今這份差事還算可以,能四處亂跑,隻是任務麻煩了些,可夜遊神卻隻能每夜巡遊於街道,其他事情一概無法接觸。
有意思嗎?答案是顯然的。
哪怕是再有趣的事,一連幹上幾十年未曾停歇,都會厭倦。
眼見夜遊神不回我話,我也沒興趣再找話題與他聊天,全心投入恢複背後傷口的愈合上,靈魂受創可比肉體上疼得多,這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傷口上撒鹽知道吧?靈魂受創的感覺更像是傷口上抹了把孜然,然後又放到火堆上烤一烤那種,嘎嘣脆透心涼……
閑話不多說,就這樣,我們倆個陰差在古今街街道上就那麼杵著,一個發呆一個治傷,等了約莫半個小時,終於有個白色小鬼不知從哪兒竄了過來,湊到夜遊神耳邊低語幾句,隨後一頭鑽進白色燈籠裏沒了蹤影。
“那個道士在清和公園,你可以去尋他。本司還有巡邏之職在身,不多奉陪,告辭了。”
說罷,夜遊神麻利的提起燈籠,便不再看我,扭頭朝街道另一頭走去,古有傳聞,夜遊神可以夜行幾千裏,有‘夜遊八方’之稱,他龐大的身軀雖然看上去飄得不快,可幾個恍惚間,就沒了蹤影,隻留下一股森然陰氣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