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廣州如期的雨又來了
一天一場,總是讓人始料不及
明知道會下,但又下的出乎意料
明媚燥熱間,一下些許陰暗冰涼
難得休息,王小天已經連續加班三個星期
待在公司附近租的宿舍裏不想出門
隻在陽台上看這有太陽的暴雨
地麵蒸騰腥濕的熱氣,讓人覺的心裏憋悶
茫無目的的望著遠方,周圍的天都是藍的...
隻頭頂一塊烏沉沉的雲,像打著漩的黑洞
張牙舞爪的,吞噬蔓延,似乎還有一股上癮的吸力
看的目眩,下雨成了反鏡頭,倒像被它吸了去...
心著了魔,也隨它去
身子很空,思想也空
若不是有雨打在肩頭
還能感到些涼,打個冷顫
看到牆角多日積存未洗的衣物
打開電腦,放起音樂,轉身端起盆子,打開水龍頭
機械似得搓洗著快要發黴的衣服。
音樂突然停止,響起QQ視頻的提示音
小天站起身,直接在褲子上蹭掉了粘在手上的泡沫,走到電腦邊接了視頻
是景娜,小天的大學同學,於小天來說他們是哥們兒,於她來說他們是閨蜜。
“賤人,幹嘛呢?這麼久才接!”
“洗衣服啊,一個多星期的衣服,再不洗都長蘑菇了!”
“那你還洗它幹嘛?正好晚餐來個蘑菇炒肉”景娜調侃道。
“切,你以為一盤蘑菇炒肉就把我打發了?晚上要跟公司哥幾個去吃大餐!”
“這麼爽啊,整天就知道胡吃海塞,腐敗!”
“爽個屁啊,跟他們喝酒簡直要人命,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上回喝的我胃疼了好幾天,晚上估計又要喝到吐了”小天一臉無奈。
“少喝點,你的胃本來就不好!”景娜溫馨提示。
“哎,我盡量吧,你最近怎麼樣啊?你和狗子在大北京生活過的還和諧不?”小天問道。
“還行,就是壓力好大,睡眠嚴重不足,每天上下班都要浪費兩個多小時在路上...”話沒說完,景娜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現在房租又要漲了,五環外的一個小次臥都要一千多快兩千,我和狗子的工資一大半都要用在生活開銷上,這日子簡直是日了狗了”景娜像個怨婦。
“NONO!你這不是日了狗了,是被狗子日了!”小天壞笑的調侃道。
“去你大爺的!要死啊你!小心我打折你第三條腿!”景娜罵道
“來啊來啊,有本事你來啊,我就不信你敢過來!”
“行了行了,跟你說話就沒個正型,你怎麼樣啊?聽說你最近被提拔為車間主管了,怎麼樣?榨取工人的剩餘價值滋味可還行?”
“累啊,最近廠裏要趕一批貨,天天加班加點的趕,已經連續加班三周了,這周算是廠長聖明,讓我們休息一下,我累得上廁所都蹲不下去了!”
“累點好,多掙幾兩銀子!”
“掙個毛啊,我這主管是見習的,工資還是跟拉長一樣,一個月四千塊,要看後麵的績效考核,哎,少爺的身子跑堂的命!”
“哎,以前覺得上學好累,現在發現上班了更累,自從畢業咱們分道揚鑣都快三年了,我一毛錢都沒存到,前途一片渺茫,你後麵有什麼打算啊?”景娜一本正經的問道。
“我能有什麼打算啊,咱一個小專科生,能怎麼樣瞎混唄,整天就是車間食堂辦公室三點一線,廣州這的工業氣息太嚴重了,你永遠都像個打工仔,找不到前途。不像你們混京城的,見多識廣,機會也多。”
“得了吧!北京也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吧,你來感受一下就知道了!我覺得北京不適合我,倒是挺適合你的,你那麼有才華,那時候在學校裏你發表的文章,組建的樂團,導演的舞台劇,牛逼閃閃放光彩的一定可以找的很多機會。”
景娜的話倒是讓王小天有了一絲衝動,想起之前自己在學校裏的風光無限,憧憬的未來與眼下日複一日單調乏味車間流水線一樣機械的生活產生極大的落差。這樣的落差讓他心裏十分沮喪。覺得自己如同《肖申克的救贖》裏所說,深處高牆之內,慢慢的被體製化。
“發什麼呆啊你?想什麼呢?”景娜耐不住沉默。
“沒什麼”
“是不是又在想那件事啊?處理怎麼樣了?”景娜問道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好的!”景娜的疑問似乎一下牽動了小天的敏感神經,讓小天臉上一沉,渾身覺得不自在。
“不提就不提嘛,吃錯藥了你!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啊,你就是太敏感!”
“是,我是太敏感,但是你別老是揭開我的傷口,然後再問我疼不疼!”小天有些激動。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小天和景娜間的尷尬氣氛。
“怎麼了?驢哥!”小天接起電話。
“獅山居委會開會了,工業A區市場,珠江大排檔!”
“好,我收拾一下就出來”
“嗯,好好打扮打扮,晚上有驚喜哦!”驢哥深藏不露道
“什麼驚喜?開蓋有驚喜麼?”小天追問
“來了就知道了,趕緊滴!”還沒等小天再問,驢哥就掛斷了電話。
小天和景娜關了視頻,隨手拽了一件T桖,踏拉著一雙夾腳拖不修邊幅的出了門。
(二)
工業A區市場,是廣州市郊許多大型工廠為了方便工人生活,購物而組建的商業區,雖然簡陋但卻一應俱全,超市,大排檔,酒店,KTV,甚至市場後麵有一排發廊似得小屋亮著昏暗的紅燈,漏出海綿的沙發上坐著稍遜風騷的商女,翹著二郎腿無聊的搓著指甲。白天人很少,但是晚上或是周末,這裏宛若鬧市,燈火霓虹,熙熙攘攘。來自北方各地的打工仔讓這裏熱鬧異常。這裏也是王小天他們聚會的根據地。
待小天到了珠海大排檔,驢哥幾人早已半紮啤酒下肚,驢哥是小天的學長,他們學校與小天所在的公司一直是長期合作單位,所以小天公司有不少人都是校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這樣一個背井離鄉,外出打拚的環境下,自然少不了可以互訴心事的飯醉團夥,他們的團夥一共六人,稱之為“獅山居委會”。
見小天走來,驢哥站起身走出大排檔來
“****的,現在才到,我們都已經開搞了!”驢哥道。
“嗨,別提了,今天周末出來的人特別多,根本就打不到摩的,老子走過來的!夠意思吧!”小天邊說驢哥邊打量著小天。
“你丫怎麼穿成這樣就過來了?丫再拿一蒲扇,真就跟村長開會似的。好歹堂堂車間主管,也不說穿的體麵一點!”驢哥頗有些不滿。
“怎麼?居委會開個會,我還黃袍加身哪?”小天不屑道。
“你沒看今天多了個美女啊?你這樣太丟份了!”驢哥瞄了瞄那邊的桌上。
“我擦,你也沒跟我說今天有外人啊。”小天也往桌邊看了看有點意外,“張莎莎?”
“嘿嘿!沒想到吧?”驢哥一臉壞笑。
“你們怎麼把她叫來了?”小天的表情略顯些不自然。
“嘿嘿怎麼樣?有沒有受了一驚?你都單身這麼久了,不寂寞啊?今晚就把她辦了!”驢哥挑逗著一雙猥瑣的雙眼。
“得了吧你,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饑不擇食啊!”小天白了驢哥一眼,向大排檔裏麵走去。
“嘿~這****的。”驢哥沒趣的也跟著進去。
大夥見小天進來,一下跟打了興奮劑似的。
“哎呦喂,王總來了,趕緊上座,服務員!給我們王總再拿套餐具,倒酒倒酒!遲到要自罰三杯的”一個麵皮白淨和王小天差不多年紀的男子舉著酒瓶道。
“朝陽,你夠了啊,咱倆上學那會兒也沒見你這溜須拍馬的功夫這麼爐火純青啊,這好家夥,在公司這幾年這馬屁拍的快能爆馬菊花了!”王小天調侃道。
“去你大爺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朝陽罵道。
張莎莎坐在小天旁邊聽著這幾位黃暴的玩笑,略有些羞澀,白白的臉上泛起紅暈。
“來來來,咱們一起喝一個,敬王總一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端起酒杯
“別,別,別啊,咱們慢慢來,大聖你先坐下,我先吃口菜行麼?這空腹喝啤酒最容易吐了。”小天直接拿起一個生蠔吸進嘴裏。
“這猴子還吃海鮮麼?服務員,給他來盤香蕉!”驢哥叫到。
“你滾蛋!“小天罵道。眾人大笑。
“來,咱們一起走一個!周末愉快”小天吃完,端起酒杯。
“幹杯!”眾人舉杯,一飲而盡。
“來來來,現在正式給大家介紹一下小天旁邊的這位美女啊,是小天車間質檢辦公室的張莎莎同學。小天的緋聞女友。大家歡迎!”驢哥放下酒杯就迫不及待的介紹到。
張莎莎羞澀的望了小天一眼,對著大家笑了笑。
“交杯酒,交杯酒!”眾人起哄。
“哎呦喂,猴子,有情況啊!咱倆以前可是睡一張床的,我竟然不知道!趕緊從實招來!”朝陽說道。
小天臉上略顯尷尬,說道:“去去去!我和莎莎隻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們別瞎說!”
小天的這番話使得張莎莎臉上現出一絲失落。飯桌上的氛圍一度也顯得尷尬起來。
驢哥在桌子底下輕輕的踢了一下小天,打斷他的話說道:“額,今天的生蠔考的還不錯啊,趁熱吃!”說著夾了一支生蠔放進張莎莎碗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完大排檔也才九點鍾,大家難得休息聚餐,便又去了最近的KTV。
燈紅酒綠的環境,振聾發聵的音響,讓眾人的每一個疲憊的細胞都得到共振,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能量無限。一轉眼一箱啤酒已經消滅幹淨,眾人喝的也是恰到好處,醉而不暈。連靦腆的張莎莎也喝了兩三瓶,坐在小天不遠的角落裏,伴著大家參差不齊的歌聲,眼神有些迷離。
與之前聚會不同的是,若是之前,王小天絕對是麥霸,這會兒卻隻是窩在沙發裏低頭玩著手機。
“喂!喂!喂!猴子你今天不在狀態啊!趕緊滴!給大家來一首!”驢哥察覺出小天的異樣拿著麥克風衝小天大聲嚷道。
小天抬起頭,不想掃了大家興致。笑了笑走向點歌機。
“下麵有請猴哥為我們帶來一曲新疆歌舞----《掀起你的頭蓋骨》!”驢哥使著網絡笑話的梗。
“滾一邊去!!”小天推了驢哥一把,“唱一首最近一直聽的歌吧,《黃昏來臨》。”
前奏緩緩升起一陣海潮聲,輕柔悠揚的吉他介入…
“黃昏來臨了,愛人
獨自等待著夜深
星光閃動了往事
回首是你一往情深
….
夢的當初那麼真
為何碎成了煙塵
痛苦那麼深
事過境遷已無恨
….
晨風吹起了,愛人
吹醒思念了無痕
月光照亮了記憶
依然是你昔日的一往情深
深情款款的唱完,剛剛充斥著《死了都要愛》《青藏高原》《最炫民族風》等一係列KTV必點歌的聒噪包廂如同一股清新春風吹入,眾人坐著細細聆聽,王小天溫暖的歌聲感動著他的朋友,自己心頭似也有百般愁緒和無盡的蒼涼不言而喻。張莎莎癡癡的望著背對著她的王小天,眼神裏充滿了仰慕和愛意。
“哇哦!!!好聽!掌聲鼓勵!”驢哥起哄,打破了這樣的氛圍。卻未察覺到小天悄悄的抹了下眼眶…
KTV包場結束,已是過了午夜。眾人興盡晚歸,卻也是打不到車了,索性步行回家。幾人總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大聲的唱著歌。
突然,驢哥似乎意識到什麼,問道:“莎莎,你不是住公司麼?這會兒公司宿舍應該已經關門了吧?”
“是啊,都怪天哥和你們唱的歌都太好聽了,我也才發現都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這會兒肯定進不去了。”莎莎說道。
“那怎麼搞?你怎麼辦?”驢哥關切的問道。
“嗯~沒關係,要不我就在A區市場找個旅館住一晚好了。”莎莎道。
“那怎麼行,A區市場晚上這麼亂,你一個姑娘家很危險的。”朝陽說道。
“是啊,我們會不放心的,但是我和朝陽都是合租房,不太方便啊。”驢哥邊說邊扯了扯王小天的衣角。
“去我那住吧,我那地方大些!”王小天也意識到這樣丟一個姑娘家在A區市場實在不是君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