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每周六晚上,塔比才能從忙得不可開交的生活中緩口氣。那天晚上,一輛銀色運動跑車會準時停在塔比的家門口,車擦得鋥亮,襯得這幢搖搖欲墜的房子更暗淡了些。塔比穿著短裙,從破舊門廊的台階上走下來。來接她的是她的男友德裏克·劉易斯,綜合品質不錯。“他有自己的目標”,塔比說,“人也挺聰明,工作時總會提前五分鍾到。”
德裏克19歲,在一家奶酪店做全職工作,戴著頭罩,在100度高溫下,把手伸進牛奶桶裏做馬蘇裏拉奶酪,時薪9.65美元。他父親是處理廢金屬的工人。德裏克是社區大學的學生,決心將來用在奶酪店工作的積蓄到一所商業學校繼續讀書。
他和塔比前往30英裏外格羅夫市的折扣商場,看看德裏克在Aeropostale(譯注:美國著名的青少年服飾品牌)品牌店裏得到的20美元優惠券能否使用。塔比緊靠著正在開車的德裏克,他一打哈欠,她就用拳頭朝他的胳膊打一下。“嘿!”他笑笑說,提醒塔比自己今天上的是六點鍾的早班。塔比說,那天自己也工作了八個小時。他們是最老派的美國青年人。
多年來,塔比把自己的現金分成一小遝一小遝的,藏在臥室各處。塔比比母親還富有。如果母親向塔比借錢,要收20%的利息。帕特裏夏把塔比的獎狀都掛在客廳牆上,四處的獎狀如群星閃耀,給了帕特裏夏實實在在的成就感。雖然帕特裏夏讀八年級時就懷了孕,但在她的表情和精神中,還能找到些許啦啦隊隊長的氣質。她的父親是電焊工,母親是護士助理。她一生的摯愛是名黑頭發的電焊工,叫弗蘭克,是塔比的父親。他們有兩個女兒,兩人分居時,塔比還未出生。塔比十歲時父親去世。從那以後帕特裏夏靠著三個女兒的微薄福利金維持生計。
她努力取悅著信仰素食主義的女兒,給塔比買最喜歡的巧克力豆奶,專程去沃爾瑪買塔比愛吃的生菜。“用豆腐丸子給她做了塔可鍾玉米薄餅。”帕特裏夏說。但塔比並不領情。田徑訓練回來後,她把生菜倒在盤子裏,在沙拉醬裏蘸了蘸,端著晚餐上樓了。
兩人的戰爭終於在星期六晚上爆發。帕特裏夏比塔比個頭大,嗓門更高,但塔比也有積攢了多年的怨恨。
“你自認為比我強,是不是?” 帕特裏夏喊道,“我生了五個孩子!”
“媽媽”,塔比也吼了起來,“你輟學了!生完第一個孩子,你還沒明白不應該再生第二個嗎?”
這是致命一擊,帕特裏夏八年級時懷孕了,而塔比在同樣年齡時剛開始在屠宰場上班。塔比被帕特裏夏關了一個月,沒收了德裏克給她買的手機,除了上學和工作,禁止其他任何活動。
一天放學後,塔比去看比爾叔叔,商討搬過來和他們一起住。他在監獄工作,成熟穩重。塔比十歲時,每當和媽媽鬧得不可開交,就去比爾叔叔那裏住。但最終塔比還是選擇了回家,她說:“如果我離開家,媽媽將會失去那張福利金支票,失去一切。”
回到家,家裏的一切竟與想像大不相同。空氣裏飄蕩著清新的鬆木香氣,洗好的衣物疊放在沙發上。整個星期帕特裏夏都在大掃除,她一個屋一個屋地收拾,把清理出的大包小包放在路邊,還很用心地參加急救醫護人員培訓課程。帕特裏夏說她們的生活正在好轉,雖然塔比早就聽她這麼說過,但是這次,媽媽做出了承諾。
秋天學校開學時,高三的感覺大大不同,好似時光計時器開啟,時間在快速流失。教室外的走廊上,同學們匆匆忙忙地和塔比打著招呼,讓她覺得自己早已莫名其妙地被人甩在身後。
“每個人都在問我,‘要上哪所大學?’”塔比說,“但是我還沒想好,很鬧心。”要填寫大學入學申請表,截止日期臨近——一切都懸而未決。她的SAT成績並不理想。各科成績高於紐卡斯爾市的平均分,但遠未達到全國高考平均分。
但塔比是個緊急情況應對能手,她早已製定了B計劃。在學校課程之外,她開始上夜校,以便獲得緊急醫療救護員證書(EMT)。為實現承諾,媽媽也參加了這個學習班,她們肩並肩坐在一起,共用一本教材。
穿梭於學校、工作以及EMT培訓,塔比開始重新找尋生活目標。
海軍在征兵,地點設在學校自助餐廳。一名17歲的女孩走了過去,堅定地填上自己的名字——塔比瑟·羅歐佐。她不想聽征兵宣傳,因為早已通過網絡詳細了解了預備役軍人的薪酬以及福利。服完兵役可以再讀大學,而且,大學期間的費用由海軍軍方支付。塔比終於可以離開紐卡斯爾了。
[編譯自美國《華盛頓郵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