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一個初三的大個子學生看準了機會，猛然跳起，一腳踢在掃把上。
莫小強一個拿不穩，掃把掉在地上。
那群孩子一看機會來了，蜂擁而上，將莫小強團團圍住，皮帶、木棍紛紛向他打去。
莫小強連忙用手護頭趴在地上。
皮帶、木棍和腳丫子像雨點般落在他背上、屁股上，很疼。但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辦法，保護自已的頭臉不被打中，然後等著小米叫來的援兵。
不知過了多久，莫小強發現落在身上的皮帶和大腳一下子沒有了，他小心地抬起頭，就看到黑皮帶著一群孩子衝了過來，正追著二癩子一夥人在打。
小米跟在黑皮他們後麵跑來，伸手扶起莫小強。
莫小強本想自己站起來，可一動，背上被打中的地方就疼得要命，隻好讓小米扶起來。好在這些傷都是皮外傷，而且全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不會讓老師和家長看到。
黑皮幾步就追上二癩子，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臉上，將他重重摔在地上。幾個西城的孩子衝過去用腳猛踹。
莫小強一回頭，看到石頭也被人拉了起來，他看上去還好，隻是一側眼角有些青腫。
石頭狠狠地吐出兩口帶血的唾沫，斜眼看著剛才和他滾在一起的光頭，那家夥正吃力地往起爬。
莫小強還沒有來得及慶幸，突然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劉閻王來了。”
在場的學生嗡地一下，迅速作鳥獸散。幾個跑不動的，也被別的同伴硬拽著拖走了。
劉閻王就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劉重陽，這家夥身高麵黑，對學生特別嚴厲，一天到晚陰著個臉，動不動就叫家長。大家都叫他劉閻王。
莫小強、石頭和小米跑到校園後麵經常聚會的小角落時，黑皮和十來個西城的孩子早就在那裏了。
黑皮姓郝名學兵，在古城當地方言裏，“郝”讀音就和“黑”差不多，他又長得黑，所以從小大家都習慣叫他黑皮。
黑皮兩三歲時母親就去世了。父親再婚後，後媽很快生了兩個弟弟，於是越看他越覺得多餘。加上他不愛學習脾氣倔，成了家裏的最討人嫌的人。他於是就不怎麼回家，吃住在奶奶家裏。黑皮的奶奶身體不好，每年有大半年時間住在南方姑姑家裏。小時候每年他都跟著去南方，後來要上學，不能老跟著來回跑，奶奶去了南方，他就一個人住在空空的大院子裏。奶奶每月給寄錢給他做生活費。但黑皮性情豪爽，花錢不會算計，能用一個月的錢，十天半個月就花完了，剩下的時間就要餓肚子。他也不去找父親要錢，當然也會像小米那樣去偷，除了朋友接濟，就是強行找別的孩子要錢。所以他很早就開始混社會，因為從小練武，身上有功夫，漸漸地打出了名氣，算是西城老大裏年紀最小的一個。
黑皮雖然在三中混初三，但論年齡其實已經十八歲了。他上學本來就晚了一年多，因為成績太差又留了兩級，所以比同年級的孩子大了三四歲。
他個子不是特別高大，但很結實，臉上一般沒什麼表情，也很少笑，說話不多，但說出來都有一種斬釘截鐵的味道。
西城混子在上一次嚴打中損失慘重，有點名氣的老大不是被斃就是被抓。作為十八歲的“老初三”，黑皮就成了西城最有名氣的老大級人物之一。
雖然讀初三，但是黑皮經常曠課，一個月裏也難得來幾天。老師也不怎麼管他，反正再混上個把月，他就初中畢業了。
平常很少在學校見到他，今天不知怎麼跑來上課了。
黑皮看莫小強他們來了，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散給他們。抽煙是混圈子的基礎，西城少年裏混得早的，大都在小學三四年級就開始抽煙了。石頭上了初中才開始抽，算是比較晚的。石頭接過煙，點燃用力抽了兩口，他臉上有幾處傷，一抽就有點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大家都看著他笑。
石頭雖然才初一，但在西城少年的圈子裏很受歡迎。他是個典型的西城人，天生就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雖然他天性善良，從不主動欺負人，但如果有人挑事，就算是明知必輸的仗他也毫不膽怯，總是一馬當先絕不退縮。石頭還喜歡挑比他厲害的家夥打，所以每次打架都會受點傷，但在西城少年眼中，那者都不是傷，是勳章。
莫小強沒接黑皮的煙。黑皮也沒在意，隻是對他笑罵了一句：“秀才表現不錯，被一堆人圍著打，現在一點事沒有。”在場的孩子都笑。
莫小強不想提這個事，就岔開話題：“這幾天二癩子很猖狂啊。平常在班上他都是躲著石頭的，這次居然敢叫人打了。”
黑皮沒吭聲，大大吸了一口煙，說道：“東城人最近很猖狂，以為古城是他們的天下。這半個月，他們在一中、二中、四中、六中都得了手，三中因為有我，他們不敢動。現在估計是想動手。大家小心點，能搭伴的就搭個伴，不要放單。”
正說話的時候，一個初二的孩子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樣子。他跑到跟前，緩了口氣，說：“剛才我看見二癩子翻牆出了學校，聽他們的人說，二癩子去找他哥了，說是要找一中的高中生來找場子。”
黑皮不屑地將手裏的煙頭按在牆上，哼了一聲：“慌啥，回去和大家說一聲，放學別急著走，一塊出校門有個準備。”
這時上課鈴呼了，一群人作鳥獸散，跑著上課去了。
這是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接下來就是莫小強在課堂上暈倒，四十歲的莫小強回到十三歲的莫小強身體裏。
莫小強在腦子裏將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想了一遍，發現自己清楚地記起了每一個細節！就像這些事剛剛才發生。
可實際上，對他來說，這些事發生在二十多年前。
他一直把這一天發生的事深深地埋在心裏，盡量不去觸碰。
因為，今天接下來發生的事，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從這一天起，他失去所有兒時的朋友，並從一個陽光少年，變成一個陰鬱的人，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直到遇到阿梅，才重新找回自己，但失去的青春卻再也追不回來了。
想到這裏，莫小強不禁打個了冷戰。
小米看他臉色陰晴不定，以為他擔心可能發生的打架，安慰道：“你現在病還沒好，別管他們打架了，一會兒放學時我們就從學校的後牆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