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偶然在大悅城看到他在冰場滑冰,伊然想,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原來他踩著冰刀可以滑那麼好,和同學在一起可以玩地那麼開心,也不會知道,他早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孤獨的孩子。
記憶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不僅讓人銘記過去,更會混淆現在。曾幾何時,他是在醫院昏暗的走廊裏孤單瘦弱的背影,是黃昏時坐在青石台上含笑看著她嬉鬧的男孩,是偶爾一起玩,卻會被遠遠丟棄在小團隊最後的孩子。伊然的記憶中,紀銘和大家一起玩的畫麵是空缺的,沒有人願意和一個“拖油瓶”一起玩。她也曾因此爭辯過,但用院裏小夥伴的說法,紀銘跑不快,走不遠,爬不了樹,受不了凍,怎麼玩?大人們卻很喜歡他,不折騰,懂禮貌,學習好,最關鍵的是,聽話。小時候,紀銘永遠是把大家比地體無完膚的別人家孩子,以至於更遭排斥。誰會想到,現在那個老師同學都喜歡,八麵玲瓏的他,會有那樣枯乏無味的童年。
可記憶就是那麼神奇地,讓她一直認為他還是那樣。即便在學校聽到再多有關他的傳言,每晚看到他吃藥,就會覺得一切都沒有變。她剛回來北京,住進那棟公寓沒多久,林木就告訴她,最好不要在學校讓同學知道她和紀銘的關係,否則麻煩事會比較多。所以她幾乎沒有和他一起出席過什麼公共場合,即便是周末去超市購物,如果不是紀銘說他也有東西要買,要和她一起去,她從未想過要和他一起去參加什麼活動。他有他的圈子,她有她的生活。
伊然常常想,或許自己哪一天覺得累了,就真的可以放下了。也許自己真的是有些喜歡他的,超出親情與日子的那種喜歡,所以總是不自覺地追隨他的腳步去做一些事情。看到他滑冰,自己便也和安穎一起去玩。她本來很小心的,結果被同樣不會滑的安穎一拽,倆人一起倒地。她胳膊骨折了是小事,安穎的冰刀就那樣從她腿上劃過,頓時血流不止。
安穎嚇壞了,想把她拉起來,奈何伊然的腿使不上力氣,自己又不會滑,眼看著白色的冰晶被染紅了一大片。冰場的人趕過來把伊然送到最近的醫院包紮,才發現她不僅腿上被劃了一刀,連帶左胳膊也骨折了。伊然本人倒是皮的很,除了當場因為疼,掉了兩滴淚,之後就一直咧著嘴,害怕周圍人擔心,所以一直強撐著笑。
醫院讓通知家屬過來接,伊然堅決不同意,安穎送她到樓下後,她便堅持要自己上樓。無奈還有一大堆藥需要拿,隻好讓安穎和她一起上去。
不出所料,安穎先是對那奇葩的門鎖大歎一番,繼而毫不留情地批判她竟然在CBD住麵積這麼大的房子,緊接著看著穿著短褲拖鞋從臥室走出來的紀銘傻了眼。
“你們……”很顯然,他完全沒料到她會帶其他人回來。
“額,哥,這是安穎,你們應該都認識的……”
安穎心想,是認識,可也不是這麼個認識法啊。認識伊然快兩年了,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她還有個哥哥,而這個哥哥還是紀銘。而且,倆人也不同姓啊,怎麼就扯一塊兒去了呢。
他很快就發現她身上的各種繃帶,還有安穎手上提著的那一大堆藥品,眉毛一皺。安穎縱然好奇心再強,麵對紀銘瞬間提升的高氣壓,作為罪魁禍首,也隻能選擇放下東西,趕緊離開……
“怎麼弄的?”
“摔的。”
“怎麼摔的?”
“……別問了,就是滑冰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
“腿上怎麼了?”
“就是,破了點皮,沒事兒。”
“非要我去問安穎嗎?”
“……”
“好,我去問她。”
她以為自己不說就沒事,卻忘了他有學生會所有人的電話。
“就是滑冰不小心摔倒了,然後腿被冰刀劃了一下,胳膊碰冰上,骨折了。”眼看著他要給罪魁禍首打電話,她趕緊解釋。這樣的意外誰都不想發生,又何必把安穎推出來呢。
她說的很輕鬆,仿佛劃傷腿的不是她,折了胳膊的也不是她,可眼眶紅紅的,明明就是因為太疼哭過。嘴上卻說的滿不在乎。
伊然因為摔傷暫請了一周的假。媽媽知道後要把她接回家裏去住,可考慮到即便回去也隻有魏阿姨一個人有時間照顧她,又會落下功課,所以還是讓她繼續住在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