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王朝的臣子們在冰冷的大殿中擱置了一個多時辰後,一臉晦氣的皇帝終於到了。皇帝徐徐地走到了禦座前,在成公公的攙扶下慢慢坐了下去,不動聲色地看著殿下眾臣跪請聖安。
皇帝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嘴角浮出一絲冷笑。眼前這些曾經十分熟稔的臣子們越來越陌生了。那種陌生感讓皇帝的心中一緊,不錯,就是這種感覺,這種冷漠的感覺。三年之間,不僅皇帝離他們越來越遠,就是王朝也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在皇帝的示意下,成公公走到殿階前,麵對著眾臣朗聲說道,“陛下召集眾位大臣和貴族前來,就是討論一下七皇子所發的東海禦政令一事,眾位想什麼就說出來吧。”
皇帝望著麵前麵無表情、雙唇緊閉的大臣們,心裏冷笑著。他有的是耐心,這二十年他一直忍耐著,也不爭這一時了。
“七皇子這是背典忘宗,王朝貴族的私有財產不容侵犯……”“七皇子簡直是把刀子駕到了貴族的脖子上了……”“貴族是王朝的基石,如果任由七皇子胡作非為下去,那麼隻怕王朝……”沉默了一陣子後,殿中的貴族們似乎一下子爆發起來,“請陛下下旨廢除禦政令!”“請陛下懲處七皇子!”“請陛下……”
大殿中群情激奮的貴族們大聲嚷嚷著吵成了一團,皇帝的眼神在四處遊離著,他完全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或者說這些聲音無法讓他聽到。
七皇子在頒布這道禦政令之前曾經向他密報過,七皇子說,貴族豪強的勢力才是王朝最大的禍患,就算剿滅了血旗王,這些在戰爭中獲得了好處的貴族豪強們會越來越壯大,甚至會壯大到出現一個又一個的血旗王。不如趁著王朝內戰的這個機會將這個隱患一點點地剔除。更何況,這些個貴族豪強們到底有幾個真心站在王朝這一邊根本就是未知數,與其等著他們一個個反叛,不如讓這些心懷叵測者全部都暴露出來好了。
皇帝還在猶豫之中時,那個膽大妄為的小子已經等不及了,直接就下達了東海禦政令。七皇子在接下來的密報中寫著,“就讓兒臣在東海來掀起這場風暴吧。無論成敗,兒死而無悔。”皇帝不能不感歎,如果自己年輕的時候能有七皇子這樣的魄力的話,也許這些讓王朝如鯁在喉的貴族豪強勢力早就被清除的幹幹淨淨,這個天下早就太平了。
眾臣的憤怒似乎沒有止境,皇帝孤單地坐在禦座上,心中卻十分的平靜,他毫不懷疑那些在領地上和皇帝一樣的王朝的貴族們發起怒來會將王朝拖進本來就看不到結果的內戰深淵中去,也毫不懷疑殿中這些激憤的臣子們會有大半投靠到血旗王那一邊去,但是他更相信王朝一定能扛過這場危機,也相信一直高舉著看不到的平等大旗的血旗王一定不會去聯合這些吸血鬼一樣的貴族們。
隻是,現在,他還不想做得這麼絕,那些被內戰折磨得虛弱無力的貴族豪強們不管怎樣還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更何況,還有一件讓皇帝不得不萬分小心的事情,那就是王朝的繼承人的問題。
在眾怒滔滔之下,皇帝居然笑了,這個小七真的不錯,他間接表明了不會爭奪皇位,要知道現在不管是哪一個皇子現在最想得到的就是貴族豪強們的支持,那樣才能在奪位戰中有勝出的可能。
看著衰老的皇帝突然地笑了,眾臣也疑惑著漸漸停止了吵嚷,大殿又安靜下來。
“你們是不是王朝的臣子?是不是王朝的子民?”皇帝緩緩站起來,目視著鴉雀無聲的眾臣,“是!或者不是!”皇帝怒吼了一聲。眾臣忙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陛下息怒……”“誓死效忠王朝……”。吵雜的聲音讓皇帝皺了皺眉頭,“是的話,去剿滅血旗王吧。先候著吧。”然後扔下目瞪口呆的群臣拂袖而去。
太陽西下,高大寬闊的大殿越發陰冷了,一日未曾進食的眾臣已經耐不得寒冷開始不停地跺腳不停地發抖,卻也無人敢挪動一下腳步。
終於,漫長的等待之後,成公公麵無表情地慢走了出來,“皇帝有旨……”他清清喉嚨,看了看下麵鼻涕都快凍出來的眾臣,“東海禦政令僅限於東海西部施行,其餘各府無需照搬。”短短的兩句話,讓殿中眾臣似乎吃了顆定心丸,似乎也感覺不是那麼寒冷了。
可是,接下來,成公公又清清喉嚨,抑揚頓挫地說道,“皇帝有旨,禦赦東海、中州血旗王叛逆及其附逆者領內領民為王朝自由民,準其向直隸遷徙。此赦令即日生效。”然後,看都不看下麵仿佛一下子被凍住了的眾臣轉身去了。